过了好久,骆尘净终于写完了,他将那白布整整齐齐的叠好,这才站起身来。
在他一抬头的瞬间,在那繁星的光芒中,我看见,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呼吸一顿,只觉得整个肺忽然被抽空了一样,血突突的在血管里乱撞,撞得我疼痛难捱,几欲心绝。
骆尘净走过来,轻轻将那白布放入我的怀里,然后用轻飘飘的声音道:“连服三个月,就好了。。。”
说罢,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头,脚步虚浮着,如梦游般晃向了树林。
看着他那渐渐离去的背影,我咬着嘴唇,终是忍不住出了声:“你。。。走么?”
骆尘净停住脚步,低低一笑,笑声的苦涩清晰可闻:“嗯,要走的。明天,我就离开七丰。。。”
“离开七丰?”我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身份已经被拆穿了,留在这里再也不会有安分日子了,何况,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留下来的人了。”他自嘲一笑,终是迈步走进了树林。
踩着枯着烂叶,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寂不可闻。
他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
一去,再也不会回头了。。。
那个为我千里求医,对我嘘寒问暖,照顾有加的温柔男人,彻底的走出了我的视线。
那个寄托了我寂寞的情丝,与我相伴了半年的男人,绝望的与我诀别了。
那个带着宠溺的笑,给我挟菜,给我治病,给我熬药,给我拥抱与亲吻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心里的滋味,已不是用苦,用痛,用疼来形容了,而是疼到无法再疼,变成了麻木。
有水滴落在手背上,我呆滞的抬起头,看向那星光灿烂的夜空。
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落下的,原来不是雨水,却是不知何时,我流下的眼泪。
抬起手背送到唇边,我轻轻舔了一下。
我的泪,是咸的呵。
泪,我竟然流泪了么?
我怎么会流泪呢?
娘亲死的时候,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爹爹打我个半死的时候,我也没掉一滴眼泪。
四哥离我而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掉一滴泪。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薄情寡义,不会流泪的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流泪的,我也是会哭的。
望着骆尘净离去的那条路,我的泪,就象那夜的雨丝一般,长长的,没个尽头,没个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哭泣,只好任由泪水,静静的流淌,静静的滴落。
不知是破灭了希望,还是不舍得这个人,或者是悲伤于自己的身体,又或是独自面对人生感到了无奈。。。
流泪,流泪,流泪。。。
泪水如豪雨,不见停歇,不见结束,只是肆无忌惮的倾泄。
我挺直着腰身,无声的坐在黑暗中,任由泪水爬满了脸庞,沾湿了襟裳。
湖蓝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个俊美的人儿蹙着眉,缓缓的蹲了下来,慢慢的伸出手,轻柔的替我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可我的眼泪,如同山谷涌泉,奔流踊跃着,始终断不了流。
泪水染湿了胡夜鸣的衣袖,仍是止不住的往外冒。
胡夜鸣叹了一口气,不再给我擦泪了。
他双臂一伸,我身体一轻,人已经被他横抱在了怀里。
没有说什么劝慰的话,他抱了我,静静的在树林里穿行。
走了好长一段路了,他忽然开口道:“我小时候很笨的,都一岁了还不会自己捕食。我们狐族在夜里会比较活跃,可我却是个例外,我很讨厌夜晚,只喜欢在太阳下睡觉。我爹和我娘看见我就发愁,说这个孩子早晚会饿死的。后来他们就将我送到族里的大长老那里了,让长老教我一种饿不死的方法。后来长老就教我修行了。别人都说修行很无聊,很苦,我却不觉得。我喜欢真气在身体里运行的感觉,暖洋洋热乎乎的,和在太阳下睡觉一样舒服。所以我就天天修炼,才几百年就修成仙啦。。。别人都夸我天资聪颖,可谁也不知道,我是为了睡觉才努力修炼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和我说些什么,可我也没打断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听着他不知所谓的话语。
“我学的第一个法术叫火云弹,就是在手指尖上跳出一团火来。那时候小,怎么学也学不会,气的长老拍案而去,把我一个人扔在书房里了。小时候我很淘气的,他一走立刻就撒开欢了,把书房遭的都没模样了,后来不知怎么一弄,就将火云弹给折腾出来了,我一见法术成功了,那个高兴啊,立刻就又施展了几个,好好练习了一番。你知道后来怎么了么?”他含着笑,低下头来轻轻问我。
我哪有那个心思去动脑子想,自然是不知道的,不由的就摇了摇头。
他扑哧一声,笑的很快活:“后来自然是被长老揍了一顿呗,我的火云弹把他的书房给烧了。。。”
见我没有笑,他又讲道:“你知道蛮蛮多大了么?”
蛮蛮么?
它和我吹过说它成年了,可后来又露馅了,我只知道它几百岁未成年,却还真不知道它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