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倒是叫那马上男子微愣,反应过来时锦瑟已在三步之外,徒留一个背影。人家话也答了,赏也恭恭敬敬地领了,按说也没再拦人的必要。眼见着锦瑟的身影在墙角处一闪不见,男子才终于觉出不对来,剑眉一拧,突然惊喝一声。
“好个丫头!什么都没告诉爷,竟还敢拿爷的银子!”
锦瑟只说自己是姚府丫头,却也没明确告诉他这后门就是姚府的,更别提那吴家小姐的行踪了。
“哈哈,一个丫头你和她置什么气。她既说自己是姚府的下人,想来这处便是姚府后门了,只是这溜进府中寻人的事儿委实不妥,我看子御还是作罢吧。”
说话间一骑从巷子另一头打马而来,马上之人穿一身雨过天青色织锦遍地布云绣暗纹的长袍,领口袖口皆镶着白狐腋毛,宽锦腰带上绣着的雅致竹叶花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越发衬得他通身气质温雅,五官俊逸。
此刻他面容含笑,正几分打趣地瞧着那唤子御的男子,却是不知已在一边儿瞧了多久的好戏了。
------题外话------
推荐下俺家娃子他爹奉天新文《古武—魔女降临》,请亲亲们帮忙收藏下哟,娃子的奶粉还指着它呢。
令子御被亲亲影月清洛领养,再谢谢太阳云elsawang,泓水纤洁666送素素的花花。o(n_n)o
十五章
子御却正是完颜宗泽的表字,而这在姚府后门堵了锦瑟问话的异域男子却正是燕国在大锦的质子,北燕二皇子殿下。
其和北燕太子完颜宗熹一母同胞,皆乃皇后金氏所出,自北燕和大锦江溪口一战失势后,北燕便停止了南攻,转而和大锦隔河而治,分庭抗礼,并送二皇子为质,如今已有七年之久。
完颜宗泽闻声回头,见萧韫面带戏谑的笑容打马而来,倒是眉宇舒展了起来,笑着道:“这姚府的丫头倒有趣的紧,来日再叫我撞上,且叫她好看!”
萧韫历来知道眼前这位的脾气,那是从来不吃亏的,也从没人敢惹这位,眼见他恶狠狠地说着便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姑娘想来是将子御当成那偷香窃玉之辈了,为着吴家大姑娘的清誉不肯告之,小小年纪倒有几分侠骨。”
完颜宗泽听罢微微一怔,接着海蓝色的眸子便深黑了几许,气恨道:“爷知道那吴家大小姐是扁是圆?爷器宇轩昂、仪表堂堂,大丈夫立世,便是瞧上了哪个姑娘掳上马背便是,何需如此这般的躲躲藏藏。”
萧韫闻言便朗笑了起来,抚掌道:“子御所言甚是,只那小丫头所虑也是应该,若范新所探为真,那吴家小姐也算得上子御的恩人了,既如此又怎好累了人家清誉?子御便是再心切也需顾念一二才是,我已叫福昌回府去请母亲和妹妹了,此事托于家母不知子御可还放心?”
完颜宗泽也知自己行事不妥,本也是一时冲动,见萧韫如是说,便一甩马鞭调转了马头,叱了一声,“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好好的姑娘非藏在深闺,迂腐!”
萧韫见他扬鞭而去,摇头一笑,接着却又若有所思地忘了眼方才锦瑟离去的巷尾。
方才虽是隔的远,可凭他的眼力却也瞧的清楚,那小姑娘有着一双养尊处优的手,那样一双手休说是粗使丫头了,便是夫人小姐们跟前儿伺候的大丫头也不会拥有,更何况那丫头指尖上分明带有琴茧,既懂弄琴,又怎会是粗使丫鬟?也便是子御这般不拘小节的才会被她糊弄过去。
他想着洒然一笑,一扬鞭子直追完颜宗泽而去,扬声却道:“冬阳碎金,子御与我福德楼上温就一壶好酒岂不悠哉?”
却说锦瑟离了姚府后巷,已是虚的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没片刻来旺便驾着马车赶到,蒹葭扶了锦瑟上车,又扶着她靠车厢坐下,从怀中摸出早用厚棉花荷包裹着的水囊出来,喂锦瑟补了些水,她的面色才算好看一些。
靠着摇摇晃晃的车壁,锦瑟闭上眼睛,神思早已挂在了弟弟文青身上。
她记得清楚,前世时便是在今日,因老太太过大寿,宗族的宗学给少爷们放了一日沐休。
一早四少爷姚文敏便拉了弟弟文青出府,文青因她病体缠绵,心中本便焦躁,又素来和姚文敏亲近,想着赶在午宴前回府给老太太拜寿,也不耽搁什么,便随了姚文敏出府散心。
不想在福德楼吃了两碟点心,便听两个客商说沈记药材铺新入两根老山参,品相竟是奇佳,文青便动了给她弄回一根补身的心思。
恰那沈记药铺子便在福德楼对面,姚文敏一撺掇,两人当即便去了沈记,只不想那参沈记竟是不卖,非说是为江州知府家病着的三少爷留的。
姜知府家的三少爷不过庶出,姜从文早年不过是父亲手下的从七品判官,如今父亲祖父相继病故,便连一个商人也敢如此作践人,文青小小年纪又怎能受得了。
闹将起来这便又牵扯到了恰到沈记给老母买药的庶民高大胜,此人孔武有力却生来一副莽撞性子,又惯好多管闲事,以抱打不平而自鸣江州市井街头。
他见文青和沈记掌柜闹将起来,便只道文青仗势欺人,和文青几言不合竟就动起手来,混乱之中那高大胜便伤了文青的腿,这中间姚文敏只怕没少推波助澜,而没有吴氏的许可,姚文敏一个庶子又怎敢在祖母的寿辰日带着文青出府厮混……
当年弟弟出事,她日日以泪洗面,只怪自己不争气,若非她病倒,弟弟兴许便不会有此一劫。姚锦玉更是借机以担忧为由住进了依弦院,日日陪着她,劝解她。
如今想来,锦瑟不觉冷笑,只怕劝解是假,以劝解为由日日提醒是因她之过才累的弟弟残废方是姚锦玉的真目的。
锦瑟也不会忘记,当年姚锦玉住进依弦院时,武安侯夫人和谢少文可也还逗留在江州呢,只怕此举姚锦玉在武安侯夫人眼中也当得上贤淑之名了。
可当年弟弟遭难果真全怪自己吗?只怕她便是未病,吴氏也会处心积虑地寻它法去害文青。
锦瑟想着往事,马车已一路狂奔直冲福德楼而去。到达福德楼时锦瑟已耐不住地轻撩了车帘一角,眼见福德楼前并无异常,而其对面的沈记药材铺却堵了里三圈外三圈瞧热闹的路人,锦瑟面色登时飒白。
已顾不上其它,她忙催促着来旺将马车驶过去,扶着蒹葭的手便慌慌张张地跳下了车,挤进人群便听到了里头姚文敏叫嚣不停的声音。
“文青,四姐姐可还等着这人参救命呢。你和他一个庶民粗人啰嗦什么,这山参今儿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仗势欺人?小爷今儿还就仗势欺人了!”
锦瑟混在人群中往里瞧,目光在触到那个穿宝蓝色锦缎襦袍,束包巾头的瘦高身影时到底一个没忍住眼泪如决堤之水扑簌簌流淌了下来。
锦瑟目光焦灼在那身影上,眼见他听了姚文敏的话跳将起来,呵斥着叫小厮白易去夺参,眼见着他声色俱厉骂着那沈掌柜趋炎附势、势利小人,眼见着他怒容满面,却生机腾腾地就在自己的眼前!再不是那个躺在她臂弯血流而尽的僵硬躯壳,再不是午夜梦转的一场惊梦,一缕泪痕。
文青,弟弟……
锦瑟心中嘶喊着,双拳却紧紧握了起来。
十六章
“没听到五少爷的话吗?这参姚府要定了,给爷抢!”文青喝罢却只白易一人冲了上去,姚文敏适时呵了一声,登时姚府其余三个小厮也扑了上去。
那沈掌柜眼见店中乱将起来,当即便大声喊着,“住手!这参是给姜三少爷留的,说了不卖,你们这般强买可还将王法看在眼中!”
“王法?小爷今儿便叫你知道何谓王法!”姚文敏神情一戾,竟是一脚踹向店中置着的八仙桌,上头摆着的一套粉彩茶器登时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店铺中的伙计们皆是一愣,连那沈掌柜也似被吓了一跳,接着却是冲了出来,对着外头围观的百姓哭喊着,“大家快来看啊,官少爷仗势欺人,堂堂首辅嫡孙嚣张跋扈,目无王法,欺负一个生意人,小人这生意是没法做了啊!都说姚首辅清廉爱民,小人看也不过都是谣传误人!”
文青本便被姚文敏几句撺掇的心头窝着火气,如今听到掌柜的提及故去的祖父,登时哪还忍得住,小孩子性本单纯,故而对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有时体会的会比大人更深,这会子他只觉着多年来的委屈尽数被翻搅了上来,当即便冲了上来抽了腰间的马鞭指着那沈掌柜,两眼猩红地怒叱道:“不准你诋毁祖父!”
“官少爷要杀人了!姚府五少爷要杀人了,乡亲们给小人做主啊!”文青的鞭子尚未落下,那沈掌柜竟是就耍起了无赖,连滚带爬地瘫坐在地上嘶喊着。
“这是哪个府里的少爷?当真是不像话啊。”
“没听说是姚府的,姚府病故的大老太爷可不就是前朝首辅,咱江州出过首辅的也只这独一家,再没别人了。”
“姚府三老爷还做过两年咱江州知府,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哎,没诚想堂堂首辅之家,子孙竟是如此没个样子,看来是要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