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上面写着一的食盒,食盒放着三样,一碗桂圆莲子汤,一盘黄瓜炒肉片,外加一小碗几十颗蜜枣;菜式一点也不丰盛,但是苏锦一下子便明白了晏碧云的意思:这几样菜式均有安心定神之效,晏碧云知道苏锦初入贡院考试,定然极不适应,恐怕会心浮气躁,所以精心选择了这几样安心定神之物,让苏锦吃了好好的平心静气下来。
苏锦明白了晏碧云的用意,反倒不能平心静气了,这个女人有着女神般的外表,更有着玲珑剔透之心,她的每一件小事都做的极为用心,特别是对自己,从没见他对自己敷衍过;以前倒还没什么感觉,到了这与世隔绝的小天地中,苏锦的感受忽然敏感而强烈起来,苏锦自己问自己:最近有些瞎忙活,是不是已经错过了些什么最美好的东西呢?但愿还没有完全的错过。
下午申时,密封的套题尽数发了下来,有人提着铜锣在号棚之间游走敲打,高声告示道:“申时一刻锁定考棚正式开考,考试期间,不得大声说话!不得随意笑闹!不得翘通号舍!不得抄袭作弊!若有违反,当即逐出,送官查办!每棚有监考两名,士兵十名监督;号舍明日辰时开锁,在此之前,无论何人不得私开号舍,所有重大事宜需报经主考大人核准!”
申时一刻,考棚内十名士兵分别拿着大锁站在号舍门前,监考一声令下,咔咔咔号舍木门尽数被关上上锁,号舍里顿时黑漆漆一片,众学子纷纷点燃自带的油灯或者是蜡烛,一片刺拉拉撕开信封之声,拿出考题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第一道考题是试诗赋,实际上便是命题作文,以特定命题写出诗(或词)、赋各一首,若是原创自然是很难,不但熬斟词酌句,还需要考虑韵脚;对苏锦这人穿越人士而言,后世的字词读音跟古代差别很大,要他做好韵脚实在是难为他。
但好在苏锦一律盗版,一看到规定的诗赋范围大到没边,只要求是‘写旧景抒古情’,顿时便胸有成竹起来。
这个皮囊的记忆虽然用不上,因为所记的都是前人所做的诗赋,照抄肯定穿帮,但苏锦可是后世的中文系大学生,古文不多不少也背过那么几十篇,古诗词不多不少也背过几百首,此刻岂不是信守拈来,所要考虑的不过是不要弄得串了年代,将庆历之前的诗文照抄上去便可以了。
苏锦略一思索,慢慢的在烛火下研好墨,提笔写下:《念奴娇赤壁怀古》这个标题。
大江东去,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
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
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
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盗苏轼的版,苏锦毫无心理负担,谁叫他到现在还穿着开裆裤呢,算算年头,这家伙最多四五岁光景;至于以后这首词算是谁的,这笔糊涂帐自己可管不了,火烧眉毛且顾眼前。
“词盗版了苏轼,干脆赋也一并盗版他算了,要坑就坑他一个人吧。”苏锦想着,笔下写上了《赤壁赋》三个字。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苏锦得意洋洋的默写下赤壁赋的开头,通读一遍自语道:“不对,壬戌之秋这年份肯定不对,需要改;‘苏子’这个自称倒也不用改了,苏轼信苏,我也姓苏,难道这是天意么?”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
洋洋洒洒一篇赤壁赋跃然纸上,苏锦来回通有没有破绽之处,终于放下心来,将答纸铺在板上晾干后收好,用暖壶冲了杯热茶细细的喝了,这才铺好木板,展开被褥,蜷缩在被窝中渐渐入了梦乡。
第六百四十七章解试(四)
次日清晨,苏锦早早起来,在屋内做了几套锻炼,舒展舒展让昨夜逼仄的小床弄得僵硬的身体,直到身上微汗,这才停了下来。
辰时将至,就听外边锣声大作,监考官带着士卒来回叫起,令人厌烦的呼喝声吵得昨夜绞尽脑汁的众人纷纷爬起身来。
“诸位学子听了,快快将昨日所答试纸收拢整齐,姓名处用白纸镂空糊住,若有漏出,试纸作废!辰时正开号舍门收取试纸,无论答与未答均需上缴,违者试纸作废!”
连喊三遍之后,号舍中一片忙碌之声,苏锦赶紧用信封中备好的白纸裁成长条,用米糊在姓名周边涂了一遭,再将白纸蒙上,用嘴吹了吹叠好塞进信封中。
忽然间,就听着外边一阵鬼哭狼嚎之声,有人哐哐哐打着号舍门大叫道:“监考大人,快开门快开门呐,号舍着火了……”
苏锦赶紧凑近门缝往外观看,只见斜对面的一间号舍中浓烟滚滚,有人不断的咳嗽,门缝里似乎闪着火光。
“大人……怎么办?”士兵们问监考官道。
那监考官摆手道:“时辰未到,不能开。”
苏锦气的差点大骂,这是什么逻辑,里边着火了还不开门救人,还有人性么?
苏锦直着脖子冲门外大喊道:“还不快救人,出了人命那可是天大之事,再说号舍连接在一起,火势起来了大家一个跑不了。”
那监考官可能是被苏锦后面的话所提醒,这才摆手道:“先开那间号舍门,其余的不能开。”
士兵们赶紧上前,将号舍门打开来,猛然间一个火人儿翻翻滚滚的窜了出来,大吼大叫着扑到在地;手中端好了水盆的士兵们赶紧往他身上浇水,一阵青烟冒过,那学子身上的火熄了;呻吟着在地上蠕动。
“怎么着火了?”监考官喝问道。
那学子满脸黑灰,身上淋淋漓漓狼狈不堪,万幸的是衣服穿了不少,里边的皮肉没烧到,只是头脸和手烧的红彤彤的,头发也烧光了,边呻吟边哭道:“学生想在油灯上烤干米糊糊名之处,却不料失手点着了试纸,又打翻了油灯……呜呜呜,老天为何如此待我?”
监考皱眉道:“自己不慎,还怪老天;来人,送他出贡院去,试纸被毁,又烧了头脸,想必你也考不下去了。”
“学生要考……学生要考……”那学子大声哭叫,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竟然被一场无情之火给烧掉了梦想,他如何甘心。
“带出去,都成烤猪头了,还要考,考个屁!”监考官厌恶的摆摆手道。
苏锦听得心里恼火不已,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只是自己现在无法帮他,这学子如此执着,定然是吃了不少苦楚,也许是借了盘缠才来应考,真是天意弄人;出去之后,若是能找到此人,一定要给他资助疗伤。
士兵们抬着那烧成重伤的学子离去,号舍中的火也尽数扑灭,这才敲起铜锣表示辰时已到,该交卷了;哗啦啦一阵响,剩余的九间号舍同时打开,士卒们伸手接过答好的信封交予监考之后,众人才被允许出号舍,有人捂着下身小跑着从苏锦的号舍前跑过,看来是一夜的时间已经憋的要爆炸了,这是要赶紧去开闸放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