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我爱你,我愿意付出一切,也不想你难过。”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没有走近湛然,站在原地,她的心那么痛,痛的快要碎了,但她没有任何办法。“我过得不好,受尽苦楚,只能自尽求得解脱。重活一次,我只想报仇,可我的人生轨迹还在按照前世发展。我以为那是我的命,可是你出现了。”
“你就像是我的神,从天而降。”她抚着心口,似乎仍旧无法忘记那时候的悸动。“是你让我放下了仇恨,是你让我重获新生,如若遇不到你,那便不算重活,我继续的也不过是前世的历程。可是你,你拯救了我!”
从那以后,她才真正算是重生。
“我也想拯救你,你总是那么孤独,那么遥远,你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疼的受不了。我不想让你再吃苦了,我说过的,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谭幼灵咳了两声,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了,她捂住嘴,松开后发现满手都是血。
咳嗽没有停止。
湛然朝她的方向摸索而来:“灵儿?”
看到血的时候谭幼灵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她违背了规则,她要死了。
没有办法再扑到湛然怀里,她轰然一声栽倒在地,仍旧不住地咳,每咳一声,就吐一口血出来。
湛然跪倒在地找到她,茫然地将她抱到怀里,想摸她的脸,却被谭幼灵抓住双手。他害怕了,内心的杀戮*在失去的恐惧中变得一点也不重要。
如果有一个人,她比自己的报仇心还要有分量,那说明了什么?
比他在忘川沉浮挣扎千年的执念还重要,这代表着什么?
他爱她。
“你怎么了灵儿?你怎么了?”湛然已经忘了还有其他人在,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谭幼灵,但她不肯让他碰她的脸。
“夫君……我们、我们做个约定吧……”
湛然空洞的眼眶里掉出泪来。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原来他的眼泪也是热的。
“下个世界……”谭幼灵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和她脸上的血混在一起,滴到地面。可她还是努力地跟湛然约定。“下个世界……一定、一定要认出来我……”
“不然……我会……生气……的……”谭幼灵忍不住咳嗽,吐血的同时她的内脏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狠狠地撕扯拉拽,又像是有刀子凶恶地切割。“约定、约定好了……”
“好。”湛然声音颤抖,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两人拉了个钩。
“要记住呀……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她趴在他肩头,眼皮子无比沉重。“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不要着急……好好生活……耐心……等……我……”
“等你,多久我都等。”湛然亲吻她软软的小手,抱紧她。
“你这个大骗子……每次……都是你先离开我……这次……换我先了……”她困了。
“灵儿,你可不能哄我,下个世界,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认出你来的。”他坚定地告诉她,温柔低沉,就像他们相守的那十年。
谭幼灵笑了,泪水决堤。
“不要忘记……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永远……永远……”
湛然抱着她逐渐变得僵硬的尸体,发出悲怆而绝望的哭声。
☆、第五十五碗汤(一)
第五十五碗汤(一)
为什么人会相信死后的世界,因为失去某个人实在是太痛苦了,如果幽冥黄泉是假的,那么我们要如何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
每个深夜都会想起他,但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单于霁从梦中惊醒,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因为在这个寒风刺骨的天气里,他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的他不是原来的单于霁,他是上一秒还抱着妻子尸体,下一秒便与她彻底分离的人。
单于霁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气。
北风呼啸,雪花砸在门窗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正端着热水进门的小厮看到单于霁坐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道:“大少爷,您醒了,快来洗把脸,老爷正生气呢。”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大少爷您为什么就不肯同意二少爷认祖归宗呢?您这样跟老爷杠下去又是何苦,这单于家毕竟是老爷做主,您何妨让他一步,待到二少爷进府,也阻碍不了您的地位呀!”
单于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谢谢你为我着想了?”
小厮连忙跪下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他一时心急说了那样的话,说完了才想起大少爷有多么喜怒无常阴阳怪气,若是听得不高兴了,直接把自己拉出去杖毙也不无可能。
他这会儿才知道害怕,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磕的单于霁一阵心烦。“下去吧。”
这小厮能懂什么!让那所谓的二少爷进府,可不就是给他这个大少爷的催命符么!单于霖,单于霁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被养在外头,近几月单于夫人死了,单于老爷才有胆子把外室跟庶子接进府来,只是刚提出这个想法就遭到了大少爷单于霁的强烈反对,父子俩因此不知吵了多少次,次次都弄得不欢而散。
直到这一次,单于霁不知怎地,和父亲吵完架后回到屋子里,只睡了一觉,就再也没醒过来!
他无端暴毙后,单于老爷流了不少眼泪,然后就快快乐乐地把他的真爱和庶子接进府里。从此外室成了单于夫人,单于霖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少爷,而死去的单于霁,谁还记得他是哪根葱呀!
问题就在于单于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只想知道这一点。他死后,单于霖得到了他的一切,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名誉,以及他的未婚妻。
这一切都不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单于霖了。
单于霁怎知自己是怎么死的,迄今为止,他的记忆里只有昨儿个晚上和单于老爷大吵一架,父子俩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不给对方留一点面子,反正怎么伤人怎么来。
单于霁可伤不到单于老爷,人家一颗心全放在外室跟庶子身上,他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算个屁,根本入不来单于老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