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一直藏着掖着的,待过些日子,你与我上门去捉|奸,到时候叫皇兄做主给我和离。”她轻柔地说,“若是早知道会遇见你,我也就不随着皇兄高兴了,只给你做驸马。”
鹿苑白轻轻握住她的手:“奴才不在意这些,一辈子当奴才也没什么。”
“那怎么能行呢,改日我死了,我的一切都要由驸马继承,我给他的足够多了,没见过那样贪心的。”她咳嗽了两声,鹿苑白将她揽紧,“虽说侍卫们都交给了你,但我到底也是主子,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很好,苑白。我若死了,这一切我希望能交给你继续守着。帮我守着皇兄,守着这大好河山。”
他们兄妹的日子曾经过得很艰难,如今四海生平,邻国却仍旧虎视眈眈,还有在逃的叛党余孽,都需要逐一肃清。苑白有本事,不应该一辈子当个小太监,偏安一隅,等她死了,难道就要随她去吗?
“公主不要这样说。”鹿苑白眼眶发红,“我不会让公主一个人死的。”
他也知道她定然活不长,可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好啦,别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模样。”清欢忍住想咳嗽的冲动,不想叫鹿苑白难受,“若是多活一日,我也想同你做对名正言顺的夫妻。驸马在你出现之前便已有了外室,他当我不知,齐家人也同他一起瞒我,可我什么不知道呢,我只是不想去管。我毕竟不能与他有夫妻之实,不算是个称职的妻子,心中有些愧疚。但如今……”
“公主有什么好愧疚的。”他只是冷冷一笑,“选驸马之时,公主身子不好这件事便世人皆知,他自己要当驸马,受了这富贵荣华,又想要美色权势,天底下焉能有这样的好事?”贪心不足,简直可笑。
“是啦是啦,因而我现在便也不想再这样粉饰太平了。待到那女子有了孕相,你便陪我去齐家走一遭。这几年来也给了他们不少好处,总归不能叫他们占着属于你的位子。”
鹿苑白听她声音绵软的跟自己商量如何算计他人,不仅不觉得恶毒可怕,反而甜到了心底。
她要他做什么他都做,但只有一点,他一定要跟着她,若她死了,他不会在乎这天下江山,百姓苍生,他人好坏与他何干?上天连她都不给他,他又何苦去守呢。
驸马在不在公主府都是一样的,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遮遮掩掩。旁人的眼光与他们何干,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自己从未将心放在驸马身上,又要与他和离,清欢没有要毁了齐家的意思,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和驸马和平分开,这样他也不必终日懊恼怀才不遇,怨她不能扶持他入朝为官了。
只是,到底是不是真才实学,得到日后才知。
前朝公主和离之事也不是没有,先帝的姑姑与其驸马和离后还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清欢知道她跟驸马肯定做不成朋友,别的不说,小奶鹿就不答应。
她只是想在临死前,跟喜欢的人过得快乐一点。
☆、第七十八碗汤(九)
第七十八碗汤(九)
鹿苑白发现公主越来越放肆了,让他招架不住,但心里还……挺兴奋的。不管是她在沐浴时故意要他伺候,还是经常无所顾忌地在他面前换衣裳,甚至更过分的要求他上床陪着一起睡,他全程都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一点不为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激动成了什么样子。
他当然不是柳下惠,但公主的身体也经不起什么剧烈的动作,他之所以维持这样的镇定,不过是想让她再继续闹下去罢了。
看着她亲近自己,娇俏可人的要抱抱要亲亲,鹿苑白心里比吃了蜜都甜,因此他才不过是看起来的淡定,哪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他已习惯了,早晨先公主一步醒来,安安静静地守着她,一动不动,等到她睁开眼睛,再对她露出笑容,扶她起来。有时候她的呼吸声会变得极浅极轻,这种时候鹿苑白是不敢睡的,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快要死了。虽说与驸马毒害有关,可她的身体状况也至关重要。他忧心的整日整夜睡不着,偏偏这心疾是打娘胎里带来,根本养不好。
这世上可有医治的法子?前世他穷尽一生也不曾寻到,今生难道也是同样的结果?
清风将床幔吹动,鹿苑白将薄被往上拉了些,心想她虽是公主,可过得也不尽如人意。人人能跑能跳,她却连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人人能快活大笑生气大哭,她的喜怒哀乐都要强行压制,这炎热夏季,有条件的人家上冰盆吃瓜果,可这些对她来说都太凉了,丝毫受不得刺激,什么都吃不成。
她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她?若真有个理由,倒不如让他来替她承受。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受苦,那种感觉,比挖了鹿苑白的心还叫他难受。
清欢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所见便是清俊的容颜,一大早醒来看到这样漂亮的脸,整个人心情都好起来了。她微微一笑,双手伸出去将鹿苑白拥住:“什么时辰醒的。”
“刚醒。”
骗人,她心知肚明,也知道他夜里常常忧愁的睡不着觉,但她什么也没说,全当他是真的刚刚醒来。一个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担心,一个不想让对方担心,两人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真的是绝配。
清欢打了个呵欠:“最近总觉得睡不够。”有时候很怕这一觉睡了就醒不过来了,这段日子过得足够幸福了,可越幸福就越不安,尤其是她发觉自己变得贪心了,最明显的就是当她想到死亡的时候,内心深处充斥着恐惧。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人,想到和他分开不能再见,心中便有些难过,时间一久,感情深了,就越发难舍难分了。
“没关系,公主想睡便睡,奴才会一直陪着公主的。”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发,在她眉心浅浅吻了一下。如今他也不想开始那样拘谨了,想吻她的时候也不克制,只是仍旧浅尝辄止,两人虽同睡一榻,可最亲密也不过亲一亲,没有更深的行为。
他们对那种事似乎天生没有*,只要这样能够相互依偎就很好了,如果上天愿意给他们的时间再多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总是睡着也不舒服,偶尔也想四处走走。”清欢揉了揉太阳穴,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她又熬过了一天。“驸马那边怎样了?”
“好着呢,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她听出鹿苑白的声音里有许多不快,便笑起来:“他们快快活活的也没什么不好,若是最后我与驸马能互不结仇怨,就更好不过了。”
对此鹿苑白是不说话的,公主心善,不代表他也会把前世的事情忘掉。他的心里没有一刻忘记过前世,他曾经怎样的绝望过,又怎样的过去了那荒芜的一生。
一个人活着,却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他不想再那样了,这一世的驸马便是没伤害公主,也并非是良心发现,不过是没来得及。
“公主心肠软,奴才却觉得,驸马早晚算计到公主头上来。那女子已经有了孕相,孩子生出来,难不成要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不成。公主想着和离,焉知他心中不想算计公主?”前世他历经千辛万苦,从来不信世上会有多少好人,驸马这般的,更是恩将仇报到了极点,他心中何曾有过公主,又何曾真正的尊敬过她?
前世驸马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哭喊求饶,说什么自己也是心悦公主的,鹿苑白当时连笑都懒。心悦这二字,在驸马面前,当真是一点都不值钱。他心悦公主,却又怪她冷淡不能接近,怪她摆着公主的架子不能放下|身段伺候他一家老小,可她是公主,谁说公主就要放下|身段来伺候他们?
是以他连废话都懒得跟驸马说一句,驸马享受了太多公主赐予的,甚至连短暂的活都不给她。他哪怕再等些年,公主好端端的一样会死,可他等不及啊,他等不及,要把他的外室扶正,等不及,要享受他齐家的富贵荣华,他连那几年都不让她活!
“苑白?”
听到公主轻柔的声音,鹿苑白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他微微抬起头,让她看不清楚自己的表情,而后微微笑道:“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在想什么?”
“奴才什么也没想。”
“骗人。”她太了解他了。“你只有在心里瞒我的时候,才会自称我。平日里叫你不要自称奴才,你何曾听过我的?”
鹿苑白叹了口气:“奴才真的什么也没想。”
她更不信了,方才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杀气太明显。她不是被养在深闺的娇弱少女,父皇驾崩皇兄刚刚登基的时候,他们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那段日子里,即便是她,也要作为一个公主,守护这片河山。野心勃勃的藩王,虎视眈眈的邻国,包藏祸心的佞臣……后来终于好了,她的身体却也更差了。
可如今想来,她也是不后悔的。非但不后悔,甚至觉得那段人生不算白来,也没有白费。
“我与驸马到底没有夫妻之实,他心中怨我,我也觉得有情可原。但他会害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