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1 / 2)

倪氏一顿,又点头:“这便好。只我如今这副模样,上寿那日却也不好往婆母跟前凑,万一过了病气给婆母,便是我的罪过了。”

贾氏道:“不当紧,婆母最是和善,不会怪罪于你。”又跟倪氏叙了几句家常,作辞而去。

倪氏目光从贾氏带来的一个食盒并几个匣子上扫过,笑了一笑,命丫鬟将东西都收到库房里,又道:“待会儿着人去老祖宗那里说上一声,就道我身子不适,三日后不能出席,改日病愈,再向老祖宗赔罪。”

丫鬟应诺,领命而去。

转瞬便到了上寿的正日子。宾朋陆续到了之后,便要开始上菜。贾氏将又一拨女眷请入正厅后,转去一旁的小花厅核对名册。间隙,杜妈妈过来道:“太太,前头要开席了。”

贾氏从名册上抬眼:“厨下那边动静如何?”

“才开始,看不出什么。不过出乱子是早晚的事。她才多大点儿,哪里经得事,过不多久就得六神无主跑来找您。”

贾氏继续低头看名册:“我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才能让她应下,却不想那样容易。”

杜妈妈嗤笑:“不过是想出风头罢了。也不想想,出风头也要有那个本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她待会儿就尝到苦头了。”

备办寿宴是个庞杂活计,其中最难的便是厨房那边的调度。大宴上,上菜的次序、菜品的调配、酒水的遴选都是讲究,弄错一处便是要贻笑大方的,谢家也会跟着丢面子。

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确实是少不更事,连这等差事也敢应下。等回头差事办砸了,老太太兴许看在世子爷的面上,不会对世子夫人过多苛责,但这心里头的不满却是已经埋下了,往后会如何便难说了。

世子敢对太太疏淡,却总不至于连老太太的面子也要拂,老太太回头若给世子夫人立规矩,世子也不能拦着。老太太对世子夫人不满,国公爷那边还能有个好?

贾氏等了片刻,没瞧见预想中的陆听溪的求援,又回了正厅,一头跟众宾寒暄一头等。不一时开始传菜。

几个裙钗周全的丫鬟鱼贯而入,稳稳托了碗碟进来。

大菜、小炒、热菜、凉调、冷拼次第陈列,除此之外,还有各色细巧茶点羹汤、糕饼酥卷,另附香干、素鸡、冻豆腐等小食。待筵席将阑,又上了乌梅、核桃、蜜豆、桃胶、鹰嘴豆等干果蜜饯,末了又将枇杷、桑葚、百香果等果品浸在大冰盆里一一摆上,果子洗得透净,仅是瞧着便觉生津爽口。

从头至尾层序分明,没一处错漏,无论肴馔还是各色羹果,都拣得极好。宾客们听闻今番的筵席是世子夫人预备的,交口称赞,都道世子夫人兰质蕙心,非但深具林下风气,而且是世子的得力贤内助。又贺贾氏得此贤媳,实是无疆福祉。

贾氏笑着应和,竭力令自己神色不显僵滞。

贾氏一直等到筵散也没等到陆听溪的求援。对着满桌的杯盘滞了须臾,听得杜妈妈的提醒,起身送客。

回来的路上,杜妈妈不可思议道:“少奶奶莫非去请教了世子?否则怎能做至此。”

贾氏蹙眉:“言哥儿寻常又不理后宅这些事,请教他何用。”

“那莫非是……”

“好了好了,莫提了。”贾氏直是摆手。

杜妈妈面色很是难看。

原是想趁着老太太做寿,给这新进门的少奶奶个下马威的,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两人出了穿堂,迎面碰见了陆听溪。

叙了礼,陆听溪道:“我今日头回做这些,做得不好,让母亲见笑了。”

贾氏笑道:“竟是这般自谦,分明做得极好,此番若由我操持,也未见得就能如你这般井然。”

两人又寒暄几句,忽有丫鬟来传话说老太太叫大太太过去一趟。

贾氏道:“我去老祖宗那边看看,你累了这半日,且回去好生歇着。”

陆听溪颔首:“多谢母亲关切。”

到得老太太的萱茂堂,贾氏才挑帘进去,谢老太太就屏退左右,指了下首的一个镂空雕花孔雀蓝绣墩:“坐。”

贾氏依言坐下:“媳妇才送客回来跟言哥儿媳妇说了几句话,就听得婆母的传话,却不知婆母唤媳妇来何事?”

谢老太太道:“我听闻今日筵席上的一应菜式酒水都是听溪筹备调度的?”

贾氏并未直答,只道:“媳妇从上月就开始备办婆母的寿宴,先前早已命人将食材酒水备好,各处由谁负责也料派妥帖了,谁想到二弟妹忽然病倒,只好将厨下那边的调度交于言哥儿媳妇。她倒也爽快,一口应下。”

谢老太太旁侧立着的郭妈妈不动声色扫了眼贾氏。

贾氏这话,既为自己表了功,又隐约透出一层意思,世子夫人是个爱出风头的,这等大事竟然张口应下,不自量力。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却不知是她多心了,还是贾氏确是此意。

谢老太太抿了口新沏的君山银针,道:“不论如何,下回再遇到这等事,还是要周全些,再寻个人一起担着。听溪到底年纪轻,从前想也没做过这些,如今做好了倒是皆大欢喜,若是办砸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没的还被人说我们苛待新媳妇,届时你也脱不了干系。”

贾氏连声道是:“媳妇谨记。”

谢老太太又道:“听闻你前几日还打发了个丫头?”

“是。”贾氏将蕙兰之事细细说了。

“那丫头虽不是你的贴身侍婢,但终归也算是你手底下的人,如此没上没下确实该罚。你往后看管好你手下那帮人,莫再出个蕙兰。否则你面上也无光。”谢老太太撩起眼皮道。

贾氏低头应诺,见谢老太太示意,屈身行礼,退了出去。

郭妈妈扫了眼落在贾氏身后的斑竹帘,看向老太太:“老祖宗这是暗示她别往世子爷那边乱塞人?”

“你猜猜看,”谢老太太倚在缃色的潞绸大引枕上,“她爱塞不塞,能赛得进也是她的本事。”

“不过没准儿,”谢老太太眯眼,“瞧见丫鬟蓄意勾搭,说不得我那孙子的反应比我那孙媳妇都要大。”又是重重一哼,“那小子当初还瞧不上我的法子呢,我倒要看看他自己使力,何时能打动自己媳妇。”

郭妈妈哭笑不得。

老太太年岁越大越是一团孩子气。

浴佛节前一日,贾氏预备入宫的行头时,将杜妈妈叫来,让她将她命妇礼服上的霞帔一处脱线的地方缝补一下。贾氏的针线活不及杜妈妈的好,素常不紧要的小物件是自己经手,但这命妇礼服可不是耍的。

杜妈妈拾掇好霞帔,交于贾氏:“太太,明日少爷也要入宫去,要不要老奴交代少爷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