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2 / 2)

谢思和行事莽撞,头脑简单,镇日闯祸不断,全不似爹娘的性子。

贾氏摇头:“罢了,秉性难改,说与不说一个样。”

初八这日,陆听溪与谢思言一道入宫。

在东华门外下马车,两人分道前,谢思言还帮她整了整钗环,举动分外体贴。

这一幕全落在了后头一众偕同入宫的女眷眼里。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当真是魏国公府的世子爷?”左婵惊呼。

她母亲张氏狠狠瞪她一眼,低斥:“嚷嚷什么,没规矩!”

左婵小声嘀咕:“娘当年还说什么陆听溪将来肯定嫁不好的,可是如今她都成了谢家的世子夫人了。”

去年因着国丧未能成婚,还有不少人揣度谢、陆两家的婚事要出变数,谁知谢家那位世子爷转过年来就成了东阁大学士,一出国丧就将人娶回去了。

众人也是私议纷纷。

仲菡也往谢思言那边望了眼。不知是谁在她耳旁低叹:“先前不知是哪个说人家世子爷是被迫无奈才娶的陆家姑娘,可是你看,这位素常横眉冷目的世子爷,对着世子夫人,那眼里的拳拳蜜意都要溢出来了。”

仲菡面上阴晴不定,扭头就走。

陆听溪如今尚无封诰,虽是盛装,但也并非命妇礼服,行动之间倒也没那些累赘。她此前来宫中参与过几次浴佛节的佛事,目下也算是熟门熟路。

佛事毕,她跟几个相熟的知交坐在一处抱厦里吃茶时,一面闲谈一面思量着谢思言方才跟她说的话。

他说他今日还有公干在身,让她先自己寻处耍着,那语气颇似老父亲出门前对闺女的殷殷嘱托。

她揣度着谢思言说的公干大抵是和吴桥之行的发现有关。

又是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告诉她。

陆听溪轻哼。

众人正闲磕牙,忽见一行人迤逦而来。陆听溪定睛一看,发现走在前头的竟是灵璧县主。

她听闻咸宁帝宾天之后,太后就勒令灵璧县主去为之守陵三年。后头楚王再三求情,辩称灵璧县主虽糊涂,但绝不会干出戕害庶母之事,太后大抵也知那毒不是灵璧县主下的,这才松了口。只不论如何,咸宁帝的死终归也是由灵璧县主之事而起,太后意难平,仍令其守陵,时限改成了半年。

算来已是满期了。

眼前的灵璧县主瞧着跟去年有些不同,没了凌人的骄纵,内敛许多。

两边各自行了礼,灵璧县主掠视众人,道:“各位今日难得聚在此,恰巧我前日才得了一件宝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今就拿出来与众共赏,也算不负这大好春景。”唤来身后宫人去取东西。

少刻,宫人托了个蒙着一块红锦的花梨木包铜脚箱箧,打开来,一套器皿呈于眼前。

分别是两把青花描金双龙龙卵瓷壶,一把五彩狮龙纹双龙龙卵瓷壶,一个带银座的金镶龙卵酒瓮。

这些并非寻常的器物。

龙卵者,异样花纹鸟蛋也。古书有云,“有鸟名厄马,最大,长胫高足,翼颔极美丽,通身无毛,不能飞,足若牛蹄,善走,马不能及,卵可作杯,即今番舶所市龙卵也”。

物以稀为贵,天-朝无龙卵,只能从海商手中购进,数极稀少,可谓价比黄金,遑论眼下这一整套的镶龙卵器物。

众人围而观之,皆惊叹不已。

陆听溪低头看了眼,也没觉有甚稀奇的,谢思言书房里就有两枚尚未镶嵌的龙卵,还有两三套镶龙卵的器具,她还拿了把玩过。谢少爷当时跟她说,纵是京中勋贵,存有龙卵的也不超过三家,她还不信,如今瞧见众人那叹为观止的神色,她终于相信了谢少爷的显摆。

那家伙是真有钱。不过他的钱就等于她的钱。

灵璧县主见几个年轻的世家少夫人看得起兴,命人将那一套器皿取出来,放到桌上看个仔细。

陆听溪往后站了站,却因着后头的人围拢上来,一时不能退开去。她正要寻个缝隙站到外头去,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趔趄了下,往桌上倒去。她飞快撑着桌沿稳住身体,起身后撤。

与此同时,但闻“砰砰砰”紧衔的几声响,方才桌上摆着的一套器皿全部摔在地上,除却那个金银铸就的带银座金镶龙卵酒瓮之外,其余三把瓷壶全摔了个粉碎,上头镶嵌的龙卵也有所损毁。

灵璧县主惊呼一声,蹲身查看一番,兀自念叨:“这可怎么好,这是祖父去年送我的生辰礼,我一直珍之重之……”

灵璧县主身边的鹂儿当下看向陆听溪:“世子夫人毁了我家县主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该陪个不是才对,怎还没事人一样?”

陆听溪容色淡淡。

她可以肯定她方才并未碰着那一套器物,莫说是将之撞到地上。

“罢了罢了,横竖也是无法复原的。”灵璧县主抹了抹眼角。

陆听溪忽道:“县主与县主身边的丫头莫非都亲眼瞧见是我碰倒了那三把壶?”

灵璧县主抬头:“方才非止我,众人都瞧见是世子夫人身子踉跄碰掉了那三把壶,难道世子夫人这也要抵赖?”

陆听溪道:“我只跟县主说一遍,那壶不是我碰翻的,至于祸首是谁,我想县主心里应当有数。”

“我瞧见了,是世子夫人碰翻的。”仲菡倏而站出来道。另有几个素常久惯趋奉仲菡的随声附和。

“我怎没瞧见?此事与听溪无关。”孙滢站到了陆听溪身边。

“我也看得清楚,不是听溪碰掉的。”丁白薇等几个跟陆听溪平日交好的也出面为她辩护。

一时众人分成了三股,一股站在陆听溪一边,一股站在仲菡和灵璧县主一边,一股不敢作声,只是围观。陆听芊便是这第三股。

檀香见事态难平,偷偷溜去寻谢思言。

相持不下之际,忽闻一道铿金戛玉的男声灌入耳鼓:“何事嚷闹?”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但见一锦衣公子踏着两边瑶花琪草投下的阴翳徐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