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枭面沉半晌,倏然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什。
杨顺以为是要暗算谢思言,挡了一挡,却见谢思言摆手,示意他退开。
“这是殿下临上唳鹤峰前交与我的,殿下说,若得机会,便呈与魏国公世子。”
谢思言接过厉枭抛来的物件一看,发现是个形制寻常的书筒。
自书筒里倒出了一幅斗方小卷,上头画着两个人,一人光头无发,另一人寸缕不着,漫行山野。
谢思言双眸幽邃,凛若寒潭。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陆听溪凑过来看,瞧见斗方上行状怪异的两个男人, 一顿, 慢慢看向谢思言。
画上两人画得简单,那个不着片缕的人下头并没详画, 但因画者功底了得,寥寥几笔就能穷形极相,陆听溪还是难免赧然。
兀自沉思的谢思言似有所感, 回首对上她惊疑不定的目光, 将斗方收起:“瞧明白了?”
陆听溪支吾其词:“这……这个……他这是……”
谢思言见她耳根竟是红了,缓缓近前, 咬耳朵道:“是什么?”
声极低醇, 挠得耳鼓痒酥。
陆听溪忽而想起好些人在场, 蓦地后撤。
方此时,杨顺惊呼一声“快追”,陆听溪循声望去, 但见一阵烟幕起,待到散去,厉枭等人已没了踪影。
谢思言面无表情, 吩咐杨顺等人几句,带着陆听溪回客栈。
盥洗罢, 陆听溪回头瞧见谢思言还在看那幅斗方, 禁不住道;“你就这么喜欢这幅画?”拿回来竟还要再三寓目,细品其味。
谢思言抬眸:“你觉着这是秘戏图?”
“这两人甚事没做,肯定不是秘戏图。不过, 他留这种画给你,约莫是为了寒碜你?”
“这样说也没甚不对,不过他不是用画本身寒碜我,而是用典故。”
陆听溪愣怔:“典故?什么典故?”
“他画的是接舆与桑扈。接舆跟桑扈皆古之隐士,接舆剪发遁世,桑扈赤身而行,俱因对时政不满。屈子《渉江》有云,‘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正是谓此。”
男人靠坐床畔,笔直两条长腿随意舒展,皓色寝衣松敞,上卷的丝锦阔袖之下,是肌肉隐张的劲瘦小臂。男人抬眸望来时,墨色双眸蕴了无垠暗夜,似乎只消对上一眼,就会被吸噬卷没。
陆听溪莫名脸热:“原……原来是这个典故。这个典故我晓得,只是先前没想到这上面而已。”
谢思言眸光轻动,忽而招手:“过来。”
陆听溪倏然羞赧,迟疑下,慢吞吞挪上前,被他拉到怀里揽住。劲力臂膀环箍苒弱腰肢,陆听溪但觉浴火般,竟是出了薄薄一层热汗。她挣扭几下,却没甚效用,反而被他搂得更紧。
男人低醇嗓音自头顶飘来:“你若想在此盘桓一阵子,咱们就将归期往后延一延。难得出来一趟,我知道你执意随我出门,除却想多些历练,还揣着出来看景的心思。”
陆听溪搂住他脖颈,仰头看他:“那你陪我逛?”
“我哪回不是陪你逛,”谢思言环指勾她鼻尖,“莫忘了,当初在河间府濡滞期间,是我领着你四处逛游的。”
陆听溪抿唇:“那回是我跟着你四处查访,又不是你陪我。”
“那在通州时呢?那回总是我陪你游逛。我还给你买了十套衣裙,我最想让你穿的那套齐胸襦裙,你总推三阻四地不肯换上。”
听他提起通州这一茬,陆听溪即刻岔题;“那幅斗方,是在暗示沈惟钦对你的不瞒还是对皇帝的?”
“大抵兼而有之,他不过就是想以画喻己,显现自己不肯和光同尘的决心。”谢思言唇角扯出一抹讽笑。
十根长指在美人柔泽乌亮的满头青丝之间摩挲穿绕,软滑触感包覆双手,分明是微凉的,却勾得他火动。
他蓦地调转二人位置,覆她在下,双眸窜火:“今晚不准再提那厮的事,无端坏了兴致。”
“今晚不准提,那我明儿再提。”
谢思言微微眯眼:“那咱们明儿就不出门了,我在床上陪你一整日,让你小嘴不得闲,可好?”指尖在美人嫩比蓓蕾的唇瓣上轻勾细挲。
陆听溪不住往里缩,忽然想起他前阵子因她怀胎,憋得狠了,后头一得解禁,就化身凶兽,镇日欲求难填。思及此,她一个激灵,提醒他这是在客栈里,间壁客房里说不得还住着人。
“我一早就吩咐了掌故,将这附近的客房空出来,闲杂人等无故不得乱入。”
谢思言话音才落,就听得杨顺小心翼翼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世子爷,小人办差不利,厉枭……跟丢了。”
谢思言攒眉,面上阴了半日,披了件大氅,转出屋去。
……
陆听溪翌日起身时,谢思言还未回。
她用了早膳,见人仍没回,折回睡回笼觉。
秋冬时节,人总是犯懒,她阖了眼将要坠入迷梦,谢思言却是回了。
他将她拉起:“不是说要我陪你出去逛逛?走,外头热闹得很。”
陆听溪适才因着要去歇息,并没上妆,眼下要出门,就脱开他的手,转去施朱傅粉。
谢思言立在陆听溪身后,瞧着她对镜忙活的情状:“你肤色玉白,唇色又娇,根本不必捯饬。”
陆听溪只让他稍等。待她拾掇妥当,回头就瞧见谢思言面有不豫之色,问他怎么了,他偏头道了句没事,挽着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