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心怀着疑惑,离开了延福宫,刚走出了延福宫所在的宫殿群,陈琳就迈着小碎步追了上来。
“寇季……”
陈琳在寇季背后轻呼了一声,寇季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瞪了陈琳一眼。
“你一个老奴婢,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陈琳和寇季也算是有些交情。
寇季如此斥责他,他也不恼,他也清楚寇季并不会真的跟他计较此事。
陈琳小跑到了寇季身前,欠身一礼,“你也别瞪着咱家,咱家是奉了官家的命,前来跟你说道说道的。”
寇季双手放在的身前,瞥着陈琳静等下文。
陈琳弓着腰,将房美人诬陷太子赵润的前因后果跟寇季讲了一遍。
“官家已经处置过几位贵人了,您也不用再查了……”
寇季听完了陈琳一席话,抬脚就踹向了陈琳。
陈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硬生生的受了寇季一脚。
寇季踹完了陈琳以后,冷哼一声,“你为何不躲?”
陈琳干笑道:“咱家有亏于你,这一脚是咱家应得的。”
寇季喝了一声,“你不仅该踹,还应该掉脑袋。”
陈琳淡然笑道:“官家不会杀咱家,别人没资格动咱家。”
寇季指着延福宫的位置,有些愤怒的道:“房美人的事情,官家全权交给了我处置,命你全力配合我。
你查到了东西,却不告诉我,反而悄悄的告诉官家。
你这是违背圣谕,该掉脑袋。”
陈琳干笑了一声,刚要开口辩解。
就听寇季有义愤填膺的道:“我就说嘛,平日里消息灵通的武德司,怎么在房美人这件事上变成了聋子、瞎子。
什么也查不到,什么也抓不到。
闹了半天,你们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你们只是在我面前装聋作哑。
你们当我寇季好欺负,还是觉得有官家宠信,你们可以无法无天?”
陈琳轻咳了一声,干巴巴的道:“皇家丑闻,不应该传扬出去,咱家也是为了皇家着想。”
寇季怒道:“我是那种多嘴的人?”
陈琳低眉顺耳的道:“咱家自然信得过你,可咱家信不过别人。”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质问道:“我也快走了,皇家拿点糟心事,我也懒得再刨根问底。
我只问你一句,房美人诬陷太子的事情你能查清楚,那火药、火枪和火炮丢失的事情,你可查出了眉目?”
陈琳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寇季一甩袖子,掉头就走。
陈琳见此,一边追,一边大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寇季头也不回的冷哼了一声,“要命的东西你一样子也没查出来,不要命的东西你倒是查的起劲。
武德司一个渎职的罪名跑不了。
明日我就率领满朝文武,请罢武德司。”
陈琳大惊,“别啊,咱家也是有苦衷的。武德司并非咱家说了算啊。咱家顶多就是在武德司和官家中间传个话而已。”
陈琳喊的起劲。
寇季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大踏步的离开了皇宫。
回到竹院的时候,天色还没亮。
寇季赶到了后院,硬生生的将向嫣从被窝里唤醒。
“相公……”
向嫣被寇季强行唤醒以后,有些茫然了看向了寇季。
寇季脸色阴沉的道:“汴京城有点不对劲,你收拾一下东西,带着卉儿去城外的熊园住。”
向嫣惊讶的瞪着眼,“相公的意思是汴京城不安全。”
寇季沉声道:“差不多……丢失的火药、火枪、火炮,至今也没什么消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你带着卉儿去城外的熊园躲躲。
熊园周遭的三百户,都是咱们家的人。
有什么危险,他们会赶到园子里护着你们。
刘亨将一批火器放在熊园,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给他们用。”
向嫣一脸担忧的看着寇季,“你要留在汴京城里?”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汴京城越来越乱了,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走。以我的身份,一旦离开汴京城出去避难,汴京城内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寇季如今身居总理大臣之职,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顶梁柱。
他四平八稳的坐在汴京城,让汴京城内的人看到他,汴京城内的人就会安心。
若是他慌忙的到城外去避难。
汴京城内的人会变得更慌乱。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那些时段。
向嫣也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她听完了寇季的解释以后,果断道:“妾身会吩咐府上人准备东西,不过妾身天明以后得先进一趟宫,将儿媳接出来。
汴京城既然有危险,那么最危险的地方必然是皇宫。
儿媳待在里面不安全。”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此事就交给你了。”
寇季将府上的一切交给了向嫣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
向嫣起床以后,唤醒了仆人和丫鬟,开始收拾起了家里的东西。
当年寇天赐离京的时候,几乎将寇府搬空了。
如今经过了几年的经营,再次富庶了起来。
向嫣挑挑拣拣的拿了一些珍贵的东西,也装了足足十几车。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向嫣派遣了心腹,先带着一份的财货离开了汴京城。
向嫣在收拾好的东西以后,穿上了她的诰命服饰,匆匆进了宫。
到了张贤妃宫里,向嫣以婆婆的名义,将宝庆公主从宫里带了出来,带上了财货,直奔城外的熊园。
向嫣带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人离开以后,竹院里就剩下了刘亨、寇季,以及百十个侍卫。
书房里。
寇季和刘亨二人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品茶。
刘亨抿了一口茶后,忍不住道:“四哥,汴京城有点不对劲……”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感叹道:“你都能感觉出来,那就说明汴京城真的不对劲。”
刘亨好笑的道:“以前可没见你让嫂嫂出去避祸。如今你都让嫂嫂去城外住了,我要是还察觉不到,那我就白活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听你的意思,还是我提醒的你?”
刘亨毫不犹豫的点头。
寇季想要嘲讽刘亨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浓浓的叹息,“火药、火枪、火炮先后丢失,查不到任何踪迹,背后必然有大阴谋。
我炸了器械作坊,将此事闹大。
拿着火药、火枪、火炮的那些人,不可能再藏下去。
我若是所料不差,就这三两日内,他们必然会有所动作。
就是不知道他们拿火药和火器的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会从何处发难。
所以只能静静的等待。”
刘亨笑问道:“对方要是怂了呢?”
寇季坚定的摇头,“他们不会怂,也不能怂。他们要是坐以待毙,包拯迟早能查到他们头上。
所以他们只要不蠢,肯定会有所动作。”
刘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对方会不会到府上来?”
寇季坦言道:“不好说。”
刘亨瞳孔一缩,“对方的目标还真的是你?”
寇季摇头道:“不确定……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必然是要做一番大事。具体是什么,我猜不到,但是我猜倒了三个值得对方动火器的目标。”
刘亨一脸凝重了看着寇季。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指了指大宋钱庄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
刘亨噌了一声从躺椅上站起身,沉声道:“别的我管不着,但是他们要来动你的话,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我现在就带着侍卫去布置。”
“不用……”
寇季抬手要阻止刘亨,刘亨却已经离开了书房。
寇季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还有一点猜测没说呢。”
刘亨现在不在乎寇季其他的猜测,他更在意寇季的安危。
刘亨带着府上的侍卫在竹院里布防,寇季就在书房里装咸鱼。
傍晚的时候。
包拯匆匆登门,见到了寇季以后,开门见山的道:“先生,器械作坊是您炸的?”
寇季没有引满,缓缓点了点头。
包拯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先生说的机会,就是器械作坊的爆炸?”
寇季再次点了一下头,问道:“你不会错过了我给你创造的机会吧?”
包拯摇头笑道:“学生此前心里虽然有疑惑,但绝对不会错过如此良机。器械作坊炸了以后,学生就猜测到有人会忍不住露头,所以学生仔细追查了一些,最后果然抓到了一些线索。”
寇季沉吟道:“仔细说说……”
包拯沉声道:“宫里除了那个负责采买的宫人外,还有人牵扯在其中。”
寇季眉头一皱,“谁?”
包拯眯着眼低声道:“几个老宫人,他们通过艮岳和延福宫之间的水道,将那些火药弄进了宫里……”
艮岳是延福宫东侧的一座小山,赵光义三次北伐兵败以后,朝野上下怨声载道,赵光义也意识到三次北伐失利怪不得别人,是他有错。
所以就自囚于艮岳,给了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此事虽然没有明言,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光义作为君父,以自囚的方式惩罚自己。
朝野上下的人也没办法再继续埋怨此事。
最终怨气消散以后,赵光义也离开了艮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