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艮岳就成了皇室的一处禁菀。
平日里除了一些老宫人打理外,没有任何外人。
延福宫和艮岳的宫墙下,却有一条水道。
老宫人从哪里运东西入宫的话,确实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寇季缓缓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包拯,道:“有人图谋不轨?”
包拯重重的点头。
寇季眯着眼在原地站了许久,对包拯道:“随我入宫!”
包拯点点头,跟随在了寇季身后,出了书房。
刚出了书房大门,就看到了一个侍卫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了寇季以后,躬身道:“老爷,门外有一个人,说是您的故人,想要见你。”
寇季冷哼一声道:“我现在没时间见什么故人,让他离开。”
侍卫迟疑了一下,道:“可是来人手里握着圣旨。”
“圣旨?!”
寇季皱起了眉头。
身为总理大臣,能传出来的圣旨,九成九都需要他加盖印玺。
更重要的是,近些日子,朝中大小旨意,都是他代替赵祯发的。
有没有关于他的圣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寇季对侍卫吩咐了一声,“去找刘亨,让他带十个人到府门口。”
侍卫答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所在的院子。
寇季对包拯道:“走,陪我去看看,官家到底给我下达了怎样的秘旨。”
寇季带着包拯到了府门口,就看到了一位老者背负着双手,站在府门口。
寇季看到了老者的模样,眉头皱成了一团。
老者见到了寇季,淡淡的道:“怎么?不认识老夫了?老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老夫可是你步入仕途以后,第一任上官。”
寇季冷冷的盯着老者,“张伦,你不在邕州守着,跑到汴京城来做什么?”
张伦淡然道:“自然是奉诏入京。”
寇季冷声质问道:“奉的谁的诏?我不记得签署过召你入京的旨意!”
张伦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话一般,不咸不淡的道:“怎么,不请老夫进去坐坐,害怕老夫一个年六旬的人对你动粗?”
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张伦一个不该出现在汴京城的人出现在了汴京城,还到了他府门口。
必有图谋。
“请!”
寇季请张伦入了竹院。
张伦进了竹院以后,一边打量着竹院,一边摇头晃脑的品评着竹院的景致。
寇季静静的跟着张伦,打算看张伦卖什么关子。
三个人到了书房门口后。
张伦停下了脚步,抬头瞧了一眼寇季书房门楣上的刻字,撇了撇嘴,“书房老夫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想来书房里也没有书香味……”
寇季没有言语。
包拯有些不满的道:“先生学究天人,岂是你一个老朽可以评价的。”
张伦哼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旨意,道:“寇季接旨!”
寇季没有躬身,也没有施礼,而是冷冷的盯着张伦,道:“你直接念吧。”
张伦面色一冷,盯着寇季道:“官家的旨意你就是如此对待的?”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纵然官家在此,亲口宣旨,我也是这般。”
张伦咬了咬牙,展开了黄卷,“诏曰……总理大臣寇季,德高望重,功盖千秋,赐辽王,爵列一等,御古北口至韦室数千里辽地……
钦此……”
寇季眉头一挑,目光直直的盯着张伦。
包拯脸色大变,一脸惊容。
寇季冷冷的道:“官家好不容易打下了辽地,如今就轻轻松松封给我了,是不是太大方了?”
张伦宣读的旨意可以说很荒诞。
旨意中,将寇季封为了辽王,裂土数千里的辽王。
从古北口到韦室,数千里辽地,全部成为了寇季的封土。
赵祯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下达如此旨意。
就算赵祯疯了,下达了如此旨意,满朝文武也不会认可。
张伦面对寇季的质问,一脸淡然的道:“官家自然大方。不仅你获封为辽王,老夫也获封为镇国公,食千户。”
寇季看着张伦就像是看死人一样,“不知道你拜的是那个官家,居然会如此大方?我认识的那个官家,可不会给你这个酷吏封国公。”
张伦淡然笑道:“自然是昔日的五殿下,今日的天元帝。”
寇季目光一冷,杀气迸发,“赵浓?!”
包拯在一旁惊恐的瞪大了眼。
张伦笑眯眯的道:“直呼官家名讳,可是大不敬之罪!”
“拿下!”
寇季冷喝一声。
刘亨带着十个侍卫从一旁冲了出来,一个个手里都捧着火枪,火枪的枪口顶在了张伦的脑门上。
张伦临危不惧,盯着寇季冷笑道:“寇季,受了新官家的旨意,大家相安无事。若是不受,你昔日干的那些丑事,就会公之于众。
到时候,你这个大宋的功臣,就会成为大宋奸臣。
你寇氏一门,也会成为逆贼。”
寇季冷哼道:“乱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
张伦哈哈大笑,“寇季,别人要骂老夫一声乱臣贼子,老夫认了。你骂老夫一声乱臣贼子,老夫不认。
你寇季才是我大宋最大的乱臣贼子。”
说到此处,张伦直直的盯着寇季,一脸张狂的质问道:“你以为你和曹利用分道扬镳了,你就能洗刷干净自己乱臣贼子的身份了?
你以为你用无中生有的手段,就能洗干净那些潜藏在韩地的丘八身份了?
老夫在邕州二十年,别的都没干,就一心一意的盯着你。
老夫在你的韩地,不仅发现了名动交趾的悍山军,还发现了名动西域的元山铁骑。
你不仅扶持了一个曹利用,你还扶持了元山。
你借着他们私养兵马、裂土封疆、欺上瞒下、图谋不轨。
桩桩件件,都是乱臣贼子的明证。
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包拯闻言,瞪起了眼珠子,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寇季。
刘亨眼中凶光显露,只要寇季开口,他立马会送张伦归西。
寇季冷冷的盯着张伦,没有言语。
张伦见此,大声喊道:“寇季,受了新官家的旨意,此事就不会再有人提及。你依然是那个大宋功臣,你还能成为比肩于官家的辽王。
若是不受,你所作所为立马会被人宣扬出去,你将会成为我大宋最大的乱臣贼子,将会受大宋上下所有人唾骂。
你但凡有点理智,你都应该明白怎么选。”
张伦话音落地,包拯盯着寇季,浑身哆嗦着道:“先……先生……他说的,可是真的?”
寇季平静的道:“他说的不假。原交趾郡王,现在的东天竺国主,确实是我大宋昔日的枢密使曹利用。
当年曹利用被丁谓陷害,发配千里。
途中有宦官要谋害他,是我救了他。
并且还给了他人马,让他在雷州立足。
等他在雷州坐大以后,我就命令他潜藏海外,静等时机。
交趾乱战迭起的时候,我看准时机,命他率兵进入到了交趾,取代了交趾王,成为了新的交趾王。
元山原叫张元,也就是如今的西天竺国主。
乃是我寇府仆人。
因善谋略,被我派遣到了西域,经略西域。
宋夏河西一战,我命他率兵助阵,还帮他谋了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甚至还帮他谋了一个藩属的官身。
随后我大宋对黑汗、对青塘,他先后都有处理。
我也借着职权之便,出手相助,让他成为了西域一霸。”
寇季并没有引满包拯,他将真相和盘托出。
包拯双眼泛红,眼角含泪,双手紧握着,浑身颤抖着,紧咬着牙关,质问道:“为……为什么?”
寇季淡然笑道:“我说我是为了大宋,你信吗?”
包拯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我信!”
寇季展颜一笑,“可终究改变不了私养兵马、裂土封疆、欺上瞒下的事实。”
包拯握着拳头,垂下了脑袋,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眼中的泪水莫名其妙的往出喷涌。
张伦听到寇季承认了,张狂大笑,“寇季,你既然承认了你的所作所为,那你就应该清楚,投靠新官家,是你唯一的选择。
赵祯虽然宠信你,但他绝对容不下你图谋不轨。
只要你受了新官家的旨意,约束百官,约束禁军,率领着他们承认新官家登基。
那你就可以继续身居高位,名利双收。”
寇季盯着张伦冷声道:“我很好奇,五皇子是何时招揽的你,又是何时起的谋朝篡位的心思?
你们又有何手段让太阿倒悬?
官家还活着,就在延福宫!”
张伦嘿嘿一笑,“朝野上下,全部是你的党羽,老夫手握着你图谋不轨的罪证,却没办法递到官家手里。
所以老夫就找上了德妃娘娘。
新官家如今才开始学说话而已,如何谋朝篡位?
是德妃娘娘觉得,你寇季图谋不轨,可以利用。
如何太阿倒悬?
不是有你这位权倾朝野的小寇公吗?
为了让你这位小寇公心甘情愿的卖力,新官家可是将数千里疆土都送给了你。
只要你这位小寇公心甘情愿的拜服在新官家膝下,其他文武百官,自然会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