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与身体契合度似乎越发地差了,稍微疲倦,便觉身子飘飘忽忽似要飞出来一般,连眼前都是模糊的,一出地牢吹上了海边来的风似清醒了一些,便听耳边金蚕娘子骂道:“丫头,你要撑不住,老娘现在就挖了你的心脏!”
老人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臂,青灯缓了缓,抬眼看看四周围上来的地牢守卫,对金蚕娘子笑了笑,“金蚕伯母,谢谢你。”
一眼望去,这地牢虽是隐蔽,守卫却是里三层外三层不少,方才她们悄悄潜入时倒也没怎么发觉。
此时侍卫忽然让开,一个身体十分强壮的男人走了过来。
即便在冬季也穿着极是清凉的西域服饰,赤着双脚,金色卷发绿色的眸子,满脸络散胡子,正是波斯人。而这位波斯人却是双目呆滞,木偶一般望着他们。
“处暑……”金蚕娘子见了眉头微蹙,压低了声线,青灯第一次见她如此神情,握紧软剑道:“什么处暑?”
“二十四节使之一,六朝神枢堂的活体实验材料。”金蚕娘子紧紧定准处暑的一举一动,可后者依旧是呆呆站在远处,似是看着他们又并非看着他们,“术师惊蛰用一位波斯战士的尸体改造的人造人。”
青灯听闻一惊,尸体改造?
“哼,这可是倒了大霉,老娘就不该听信你这小丫头片子的话,落得这步田地早知道还不如一手挖了你的心脏!”金蚕娘子恶声恶气地骂,青灯忍不住说:“这般行尸走肉……不和我一样了么?”
“和你一样?哼,这处暑莫看他像个木头人,动起手来,要是挨上一下,不一命呜呼已是万幸,你即使将他砍为两半他也能自己愈合,你说,能一样么?”
青灯抿抿唇,身后萧斩从地牢地出来,却不见那些飞头蛮的踪影。
这下可好,如何脱身?
再被抓回去想逃出来就难了,青灯握紧拳。
“青灯妹子,对不住了。”萧斩说着,面前的处暑像损坏的木偶一般,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渐渐将目光定格在青灯脸上。
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踏来。
青灯的心揪紧了,她总觉处暑虽无萧斩那般纯阳剑气,周身散发的却是一种诡谲阴郁的气息,她环绕四周企图找一个弱点口突破,可脚下又没力气,天太冷太冷,她的四肢渐渐僵硬。
处暑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青灯握剑握得太紧,这么冷的天,手心皆是汗。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说,不能被他碰,绝对不能被他碰。
忽然间,处暑的手停住了,青灯眨了眨眼,视线里突兀插进一把刀——由处暑的身后推进,破膛而出,血从刀锋滑下,滴落在两人脚间。
青灯见到刀刻纹渐渐鲜红,具有生命一般闪烁着光亮。
处暑停滞好一会儿,才一格一格地回过头,他身后是一层层守卫,其中一个低着头站在他身后,将刀贯进他的身体。
那守卫微微抬头,月光下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他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刀柄上催动内力,一震,一窜火焰从处暑脚底喷薄而出——迅速爬上他的身体扩张成熊熊烈火将其吞噬。
“什么……!?”
四周守卫惊呆了,这火焰鲜红如血如莲仿佛邪教功法,散发着惊人的热度,不禁皆后退一些。
这功法……
萧斩皱紧眉头,心叫不好,长刀一横掠身上前直取青灯,右手直抓而去——
青灯正呆愣着,那火焰只勾勒出处暑的身形,他依旧是木头般站着,不叫也不跑,任由烈火撕咬他的血肉周身,身后却突兀传来一声极为压抑的痛苦闷哼,回头看去,竟见萧斩连连后退,他的长刀当啷落地,而他的右臂却被一刀削飞到了天上。
他抱着他的鲜血淋漓右臂切口,脸色惨白皆是汗,嘶吼着跪了下去。
断臂重重摔到地上,扬起灰尘。
她刚转过头便看见地上萧斩的手臂与长刀,一只手从她脑后伸来,盖住她的眼睛。
这只手手指很长,冰凉冰凉的,一点点血腥味儿,紧接着便是声音。
“别看。”
他说。
这样的,似曾相识。
明明萧斩隐忍压抑的低吼就在耳前,明明四周混乱纷杂,而这个轻而低沉的嗓音却将所有的声息全部覆盖,全部掐灭,将它们全部推远。
黑暗中只有他在说话,而她听得格外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下一章后天更
这章肥肥有木有?
☆、第六十六章
冬季的夜,海退了潮,小小的浪花拍打着海面,在沙滩上留下浅浅的湿印。
干裂的寒冷中,多了潮湿。
青灯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明晃晃的月亮,在没有屋宇与楼阁的海岸天空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她缓了缓,身子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僵硬,好似有人喂了她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暖遍全身。
青灯爬起来,自己躺在海边一支废旧的木舟上,她闭了闭眼睛,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准备站起来,忽然间在层峦叠嶂的潮水声中,隐隐听见有谁在哼歌。
悠悠淡轻的小曲儿。
她抬起头循声望去,不远处大石上,一道身影坐在上面,月光投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那人穿着地牢守卫的服装,帽子已经摘下,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
青灯定定看着那个背影,起身走过去。
不知怎地一只绣鞋丢了,踩在软软的沙子上甚是不舒坦,她索性丢了另一只鞋赤脚走过去,走到男人身侧,抬头望着他。月光下海面仿佛漂了一层银缎子,折射着柔白光辉,男人的侧颜也仿佛散发出皎白光芒一般,却又极为模糊。
他微微闭着眼睛,手搭在膝盖上哼曲儿。
青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