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樱以火凤王身份回归时,风舞曾带着全族人来参拜,并毛遂自荐,自愿为凤王挑选近卫,并亲自训练。
若樱见他分明是个俊雅至极的贵公子,可通身的气派和气势却比皇子亲王还要强,暗自钦佩,又听四卫提过他功夫了得,便有心一试。于是两人以切磋的名义打了个不亦乐乎,也不知是凤舞因若樱的身份让着她,还是别的原因,两个倒打了个平手。
经此一架,半斤八两的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若樱不但将选侍卫的事放权给凤舞,还时常向他请教一些凤族之事,族中之人丁稀少,自然乐意见到凤王和族长关系融洽,因为这样才利于本族的长久发展嘛。
先头凤族的人念着旧情,对凤歌和赤焰假凤真凤并未多加责难,毕竟火凤王回归,凤凰饰找回,此乃全族幸事和兴事。但人都是有底限的,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碰触,像这次凤临阁之事,凤歌便是碰到本族人的底限。
俗话说:“国有国法,族有族规”。这种族中之事,你便是去告御状也是无济于事。
思及此,凤歌忍不住又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担心小女儿这时不知哭成什么样子了,满心不忍的对赤焰道:“候爷,你说不去看鸾儿这行吗?她若是像上次那样……”
赤焰心中有事,正躇踌着怎么跟凤歌开口,听到她这样问,知道她顾虑着若鸾像上次那样寻死觅活,略一沉吟便道:“暂且由她去吧!你去劝反倒是火烧浇油,与事无补,有丫鬟和婆子跟着她,不让她做傻事就行了,你若实在不放心,便让张嬷嬷去看着她,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凤歌一想,也没有比这更高明的法子了,只好吩咐张嬷嬷赶紧去看着二小姐,务必不要让她做傻事,有什么事就使人来通知自己。
张嬷嬷一走,赤焰便挥一挥手,将余下的丫鬟和仆妇谴出内室。
凤歌看他一脸有大事要讲的慎重模样,有些不解,狐疑地问道:“作啥把下人都谴走,发生何事了?”
赤焰走过去,在榻沿边慢慢的轻轻的坐下来,似有些迟疑,但只犹豫了一下,他就将凤歌放在膝上的双手拉过来,随后轻轻摩挲凤歌保养得宜的白晰纤手,继而抬头微笑着看着凤歌,神情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的道:“凤歌,你知道吗?我找到飞飞为我生的那个孩子了?”
“什么?”赤焰口中吐出的字眼对凤歌来说如同晴天霹雳,霎时,她脸色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定定望着赤焰难掩心头喜悦的模样,犹如见到了鬼一般。
赤焰只以为这消息对凤歌来说太过突兀,怕她一时不能接受,复又道:“是真的,当年我出征之际,便知飞飞怀了我的骨肉,我怕自己在沙场上有个不测,还将赤家的财产交给飞飞了,当时想着若是平安归来,便好好跟她们母子过日子,不料后来发生了……”
也不是多光彩的事,赤焰也说不下去了,这时他才想起凤飞飞背着他跟别的男人私奔了,顿时将找到孩子的喜悦也被冲淡不少。
赤焰的解释并没有让凤歌好过多少,她的脸依旧煞白,似乎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赤焰紧握着,她猛地将自己的双手从赤焰的大手里抽出来,一把掀开腿上的毛毯,不顾一切的滑下榻,吸上绣鞋就要冲出屋子。
“你干什么去?”赤焰虽料不到风歌是这种反应,但他身手敏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凤歌的一只手腕,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不说就往外冲?”
凤歌被赤焰拉住,顿时有些清醒过来,她暗暗咬紧了唇角,极力收敛心神,翻江倒海的情绪也逐渐恢复平静。待转过脸来时,又是一副略有些倨傲却端庄漂亮的面孔。“飞飞的孩子?你确定?怎么找到的?在哪找到的?”
赤焰见她神色平静,且一口气不歇的问出这么多的问题,也理解她急切而又迫切的心情,神色颇有些复杂地道:“是飞飞和我的孩子,我能确定,这个人你也认识。”
说到这,他拉着面无表情的凤歌重新坐回榻上,继续道:“你还记得宁王府中的那个绣娘吗?跟飞飞生得很像的那个,就是她!她就是我和飞飞的孩子。”
“她?”凤歌本就是假装一脸平静,听到赤焰的话那表情再也装不住了,满脸的不敢置信,错愕地道:“她?就那个上不得台面,跟几百辈子没见过男人的绣娘?居然是你和妹妹的孩子?”
凤歌之所以还记得那个绣娘,一是因为她生的和自己妹妹相像,便是与若樱也有六七分相像,还有就是完全得亏于那个绣娘一见到太子慕容喾和宁王就双眼放绿光。对于宁王,凤歌是无所谓,谁眼馋谁吃去!但对于太子,凤歌却是全神戒备,生怕他被狼叨走。
赤焰一听到凤歌刻薄而又露骨损自己的女儿,何况还是他喜欢的女子所生的孩子,脸上神情立即便不好看了,皱着眉头,悻悻地道:“怎么说话呢?你好歹是她嫡嫡亲亲的姨母,这么说她不跟打自己的脸差不多吗?何况我看那孩子是个好的,相貌生得也极好,除了有些胆小,别的规矩都挺好。”
“姨母?呵!”不知为什么,凤歌颇觉得有些好笑,自嘲地道:“姨母?原来我侄女都这么大了啊?还是我嫡嫡亲亲的妹子和我相公生的,这事真是可喜可贺啊!只是我倒是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啊?”
赤焰见凤歌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那抹笑竟是比哭都还难看,便讪讪地道:“我知你心内不好过,可我和飞飞的事情当初也没瞒你,岳父岳母和你也是同意成全了的,这些年都过去了,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她……叫杨若凤……我……。”
赤焰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和凤飞飞对不起凤歌,当年出征时才知道飞飞珠胎暗结,所以也不知凤飞飞后来告诉岳父母和凤歌没有。何况当年战事结束的很快,只过了四五个月他就班师回朝了。回来之后才晓得凤飞飞在他走后两个月就与别的男子私奔了。
当年他回来后一团乱,凤飞飞横竖是跟别人跑了,他便也没有问岳父母和凤歌究竟知不知道凤飞飞怀孕了,后来两位老人一死,他更鼓不起勇气问凤歌了,这事就糊里糊涂到如今。
“若凤?”凤歌了然的点点头,除了眼里偶尔掠过一丝阴郁,她的面色竟奇异的平静下来,直到波澜不兴。但她是女子,有些事上肯定比赤焰细心:“你也晓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何知晓她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指不定弄错了让你空欢喜欢一场也有可能。”
赤焰却是胸有成竹,信心十足的道:“错不了,她是玄清十年初春三月的初五所生,翻过年来的三月就十七了,是个大姑娘了,比若樱还要大上十来个月,可能是她在山庆州那种穷乡僻壤长大,没见过多少世面,有些胆怯面嫩,所以看起来较实际年龄要小上一些。”
凤歌冷冷的睇着赤焰如数家珍的模样,暗暗撇了撇嘴,轻飘飘地道:“她是这么跟你说的?你怎知她没有骗你?这些皆是可以杜撰,为了候府的荣华富贵,一些眼皮子浅的下贱胚子什么事干不出来?”
“本候是那么好糊弄之人?”赤焰听着凤歌又开始对杨若凤含沙射影,心头恼怒不已,强自按捺着火气道:“你听我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讲一讲,是非曲直就自有公断了。”
“那当然好。”凤歌涵养倒好,也许毕竟是自己亲妹妹的孩子,多少总有些感情吧!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原来那天宁王不想因为杨若凤而与萧冠泓为敌,便顺水推舟地说要把杨若凤扔给太子,横竖人不是他救的,没必要羊肉没吃着惹一身骚。
但慕容喾忙得不见人影,杨若凤自然还是回了宁王府,但这次她老实了,想凭着女红的手艺在王府里做了一名绣娘,兼之陪着她的那个丫鬟女红活计也不错,主仆应刻不难过活。不料,这好运来真的挡都挡不住!
赤焰自见了杨若凤并得知她是山庆州人,心里就一直放着这事,早上见凤歌匆匆忙忙就走了,他也瞅准许时机走了,直奔宁王府。
见到杨若凤后,他便旁敲侧击的问杨若凤家里的人口,令尊令堂的名讳。待听到杨若凤战战兢兢的说了爹娘的名讳,赤焰一听她的娘是凤飞飞,哎哟!那真是好比被雷劈中了。
不过赤焰早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这么多年的候爷当下来,城府也变深了,所以尽管他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一派沉静,只管端着候爷的架子问杨若凤生日、生辰八字和她娘亲的一些问题。
出乎赤焰意料之外,也可以说意料之中,杨若凤说的许多问题都与赤焰知道的不谋而合,几乎能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尤其是当杨若凤为了取信于他,拿出自己亲娘传给自己的一件首饰——那是一枚金光闪闪的赤金凤头钗,凤喙微弯,凤嘴衔着几串珠光闪耀的珍贵宝石,长长的垂挂而下。
赤焰一见那精美无比的凤头钗,心里的激动是可想而知了,因为这凤头钗正是他赤家传给儿媳的家传信物,当年他与凤飞飞话别之时,知道凤飞飞怀了自己的孩子,匆忙之下高兴的抚了抚凤飞飞的肚子,不假思索的将死去的爹娘要传给儿媳的凤头钗插在凤飞飞的头上。
这凤头本是要待赤焰成婚后婆婆传给儿媳的,不过赤焰双亲相继去世,便由他自己决择了。
赤焰为了慎重起见,怕自己认错了凤头钗,索性向杨若凤讨要过来细细打量,果然在钗头发现刻着一个微小的“赤”字。这下赤焰能百分之百的肯定这就是自家之物,同时也能肯定杨若凤是自己的亲生女。
看着杨若凤与若鸾一样,生着一双遗传自己的明媚星眸,赤焰顿时热泪盈眶……这就是那个自己一直记挂于胸,始终不能忘记的孩子啊!
赤焰顾不得再多加逗留,也不敢檀自拿主张,速回候府找凤歌商议此事。这时他已经完全打消了对凤歌怀疑,因为杨若凤满面甜笑地道自己娘亲一切安好,如此看来,必是桃儿那贱人为了自保而说谎,故意向凤歌泼脏水。
凤歌神态从容的听完赤焰的述说,幽深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精光,尔后眸中便盛满厚重的阴霾,她皮笑肉不笑地向赤焰道恭贺,只是笑意未达阴冷的眼底:“那本夫人就恭喜候爷寻回爱女喽!”
赤焰见凤歌嘴角含着浅笑,虽不见多真诚,但看那模样好歹是平静的接受了此事,顿时心花怒放,满面笑容地向凤歌一抱拳,带着点戏谑意味地道:“多谢夫人成全此事,不过本候也恭喜夫人终于有了妹妹的消息。”
凤歌不置可否地颌首,意有所指地道:“同喜同喜!”
须臾,凤歌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赤焰满面喜色的踏出房门。待一看不到赤焰的身影,凤歌脸上的神情立刻大变,她狠狠地眯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尔后又倏地闭上双眼,身体慢慢从榻上滑落到地上,呆坐着半天未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用着一贯的语气缓缓地道:“来人,去传张嬷嬷。”
……
“啊?……”当若樱听说杨若凤是自己爹爹的私生女时,已是几天之后了。她正躺在萧冠泓怀里昏昏欲睡,冷不丁听到萧冠泓轻描淡写地说杨若凤是她的姐姐,顿时吓得瞌睡虫不翼而飞,手一撑就要翻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