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婕依旧很美丽,新月的脸庞,眸似一汪秋水,轻烟眉带着忧愁之色,使她多了几份楚楚可怜的滋味。她拉着若樱开心的笑着,那笑容里却有说不完的苦涩,虽时过境迁,但仍然如明珠莹光,若樱又一次被她的笑靥晃的失神。
“安婕!”
“……”孔安婕再次见到他们,心情复杂难言,仿若隔世一般,眼泪很快就蓄满了眼眶,直直的盯着他们两个不说话。
望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若樱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安婕,别来无恙?”
“若樱……”孔安婕呜咽一声,突然扑进若樱的怀里。
若樱一楞,她还以为安婕会扑到萧冠泓的怀里,猝不及防之下被安婕抱了个满怀。有眼泪顺着她的脖子滑进衣衫内,还带着余温。她心有戚戚焉,轻轻拍了拍孔安婕瘦削的香肩,轻声地道:“好了,安婕,咱不哭啊!什么阴霾都过去了,忘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权当……权当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依旧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安婕伏在她肩上轻声啜泣,久久不能自已。那凄楚的哭声令闻者揪心。
孔夫人也在一旁掩面哭泣。
萧冠泓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低缓地道:“好了安婕,哭过就不要再想了,以后阮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何去何从全按你自己的意愿来办,明白吗?”
安婕放开若樱,不好意思的跟萧冠泓道谢:“谢谢泓泓。”
“安婕,不可无礼,往后要叫王爷。”孔夫人擦干脸上的泪,声音沙哑的薄责。
安婕破涕而笑,笑靥如花,声音仍如黄莺出谷一般动听:“谢过王爷。”
能脱离地狱似的阮家,对孔安婕来说真是如重生一般,她知道这一切全是萧冠泓的功劳,因为阮登峰曾经连父亲的面子都不买的,反而握着父亲的把柄要胁自己,对萧冠泓,她心里充满说不出的感激。
按孔夫人的意思,是想趁三个人叙旧情的机会,顺势提一提让安婕就住在王府里,想必萧冠泓和若樱不会一口拒绝。但孔安婕却和娘不是一条心,坚持要住别庄。
晚上母女回到别庄,孔夫人觉得女儿今天放走了大好的机会,忍不住提醒她:“安婕,住在王府里,对你往后的生活有好处,人生漫漫,你后半辈子总不可能一个人生活,有泓泓帮你出头,别人便不会看轻你,而后想嫁什么样的男人还不是由着我儿来挑,况且,娘有个打算……”
孔夫人打住话头,踌躇着。
娘亲的犹豫孔安婕看在眼里,她满脸晦涩,一言不发的拉着孔夫人的手,带着孔夫人慢慢走进内室旁边的耳房,这间耳房里住着正在发高热的香串。
她掀开盖在香串身上的锦被,香串立刻被惊醒,满脸惊恐的大叫:“啊!谁?是谁?老爷,别打……”
“香串,别怕,是我。”孔安婕低声安抚她。香串慢慢安静下来,任由小姐解开她身上的衣服,尽管这个过程中她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娘,你知道吗?四个陪房丫头,为什么只有香串跟着女儿回来?”
孔夫人的眼睛死死盯着香串身上纵横淋漓的鞭痕、各种各样的烫伤、还有因为伤处没有愈合而流出来的血水和黄水。
这是怎么回事?她浑身发抖,目露恐惧之色,下意识的捂住口鼻,想阻止自己闻到那些难闻的气味,也顺势将骇然的尖叫吞了回去。
孔安婕还在平静的述说:“因为她们都死了。”迎着孔夫人惊骇的目光,她眼神空洞,脸色苍白的继续重复:“因为她们都死了,因为她们都死了……”
“什么?”孔夫人愕然地望着女儿,努力不让自己昏过去,结结巴巴地道:“怎么会……都死了,那,那香串身上的伤?”
“女儿也有。”话落,孔安婕慢慢拉开自己的衣襟,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的说道:“女儿身上也有,只不过轻一些,渐渐痊愈了……”
“呜呜……”香串终于痛哭失声:“呜,小姐,你不要再说了……”
随着孔安婕衣服慢慢被解开,她白皙中带着苍白的娇躯逐渐袒露在孔夫人面前——她也是一身伤痕,但与香串不同的是,她的伤痕都未破皮,最多只能算恐怖的於痕和青紫,尽管这样,已经是很可怕了,简直令人不忍目睹,而且果真如她所说,那些伤痕都在痊愈……
孔夫人的脸色瞬间苍白,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整个人摇摇欲坠,捂着额头失声叫喊:“苍天啊……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我的儿?……这是谁干的?阮信那个畜牲不是死了好久吗?为何会……”
她天天盼女儿回来,昨天两母女相见,只顾抱头痛哭,又有讲不完的话,压根没顾得上这些事。再加上孔夫人急于替女儿谋算以后的生活,竟然忽略了许多事,连女儿身上有伤也不知道。
孔安婕清丽的脸上黯淡无神,人也有些木讷呆滞,和白天笑逐颜开的模样截然相反。
她默默的、一丝不苟的将衣服整理好,对母亲的话恍若未闻,良久方慢慢地道:“娘,别问了……这些事女儿不想再提了,即使往伤口撒盐,而伤,总是会好的……离开丰潢州,离开阮家人,有个能为女儿遮风避雨的地方,女儿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它的……”
这短短两年多的生活,让她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女经历了非人的折磨,早已非当初那个因花开花谢而流泪、因月有阴晴圆缺而伤心的单纯少女了。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她苦苦一笑,柔弱的模样悲伤又凄凉,如寒风中将要调零的花朵。“至于其它,娘,您认为女儿还配拥有吗?还能奢望吗?”
……
日子无声无息的悄然而逝,楚昊已经能够在若樱怀里咯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了。
某日,小桂一脸忿忿不平,连绣花的时候都像在扎小人泄恨——捏着绣花针狠狠冲着绣花绷子上的布面戳下去,用力拉着丝线穿过布面唰唰作响。
若樱正伏案疾书。
书案上有慕容喾,师傅还有阿旺的信函,她回函完毕,还要给孔安婕画几招拳法和腿法。
孔安婕前几日突发其想,一再强调想学武强身,苦苦哀求若樱教她几招,说是不求日后除暴安良,只求能打跑个把色狼。若樱一听,觉得挺有道理,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安婕若是学个一招半式,就算不能打跑登徒子,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她头一次当师傅,也没什么经验,像她这种打小就练功的,也不知孔安婕这把年纪了还能不能学,只能想一些简单易学又有用的教她。
她偶尔凝神苦想之际老觉得小桂今日不像在绣花,疑似拿绣花绷子当除气筒。心下好奇,难免就要问了:“小桂,谁得罪你了?你把绣花针舞的杀气腾腾的,倒叫人好生害怕,难不成你想学东方不败用绣花针杀人?”
小桂动作一滞,白净圆润的脸上有丝窘然,嘀咕道:“若是那样就好了,奴婢想杀谁就杀谁。”
“啪啪啪!”若樱将墨玉笔搁在研台上,拍着巴掌以资鼓励:“你若是大声点,背挺的直一点,这霸气十足的话倒也杀意十足。”
她想了想,又漫不经心的道:“念在你侍候我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的份上,只要不是有违天理和正义,你想杀谁?说吧,本王妃最近正闲着慌,就免费帮你杀好了,权当是练练手。”
小桂见主子把杀人说的跟切大罗卜一样,那心不在焉的模样纯粹是在糊弄自己,遂不满的道:“王妃,奴婢是认真的,人家都快急死了,您还无动于衷?”
“我?”若樱为显郑重,不慌不忙的将笔搁下:“本王妃也是认真的啊,你说。”
小桂丢开手中的活计,奔到案前替若樱斟了一杯香茗:“王妃,您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现在都在议论什么?”
若樱立刻摇了摇头,然后以手托腮,做洗耳恭听状。
“哎,奴婢就知道您没听过。”
小桂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接着气愤地道:“也不知是哪个作死的造谣,道是咱们王爷要纳侧妃了;还有的说是王爷看上了一名美貌女子,并言之凿凿,道那名女子是位死去的富商之女;更有甚者,传的神乎其神,道是亲眼见到摄政王府给那位小姐府中送去了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