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西丁打了个冷战,愕然道:“您是说,要弹劾严正肃和方敦孺?可是……理由何来啊?这两个月他们可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呢。朝廷要他们拨付的平叛钱款也全部拨付了。这两个月我们干的事只是重新拟定《裁兵法》条款而已,但因为叛乱之事也没有送交皇上御览圣裁,基本上只是忙于常平新法和雇役法的推动之事罢了。”
吴春来冷笑道:“他们居然还有闲心去拟定新法,可真是不拿事当事了。刘西丁,你是糊涂了么?还问弹劾缘由?这次青教叛乱的根源便是新法,若不是常平新法和雇役法闹腾的各地民不聊生,怎么会被青教钻了空子?我们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具体的口供也有数千份。参与青教的教匪交代参加青教的动机时都交代了,正是因为新法之故,导致他们生计无着,这才被青教乘虚而入。他们为了活命加入青教,最后被蛊惑造反。新法是此次叛乱的根源。出了这么大的事,严正肃和方敦孺不该被问责?岂非天理难容。这一次吕相会亲自上奏折,还有本官,还有数十名朝中重臣,并各地州府官员百人联名。势必要让皇上废除新法,惩办造成叛乱的罪魁。严正肃和方敦孺这一次可别想蒙混过关了。”
刘西丁张口悚然,他明白了,吕相和吴副相这是真怒了。这一次他们是要势在必得,必须扳倒严正肃和方敦孺。这么做也许未必真的是因为对新法有什么敌骨之恨,虽然他们也是反对新法的。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之前所言的展示他们的权力,杀鸡儆猴。严正肃和方敦孺是皇上信任的重臣,变法派在朝中地位颇高,要是他们都被吕相扳倒,足以向朝中其他大臣展现他们的巨大权力,让那些墙头草清醒一些。
这次弹劾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此次平叛失利之后,必须要找个机会重振旗鼓,挽回局势。而不幸的是严正肃和方敦孺便是他们扭转败局的第一个目标。扳倒严正肃和方敦孺会起到一个风向标的作用,让所有朝臣心里都明白,朝廷里到底是谁做主。
而且,这一次的弹劾理由和机会也很完美。倘若真如吴春来所言,此次剿匪叛乱的根源是新法之祸,那么恐怕严正肃和方敦孺两人是很难辩解了。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吴春来瞪眼喝道。
刘西丁惊醒过来,忙低声赔笑道:“没……没什么,下官糊涂,才知道原来叛乱祸首就是新法。既如此,自然是要追责的。严正肃和方敦孺这一次可逃不脱干系了。他们要完蛋了。”
吴春来皱眉道:“那可未必,这次能不能扳倒他们谁也说不准。连吕相和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刘西丁愕然道:“那是为何?既然是导致叛乱发生的祸首,怎么会扳不倒他们?下官这可不懂了。”
“很简单,因为他们身后有人。这个人不松口,我们便是联合所有的官员去弹劾也是没用。”吴春来仰脖子灌下一杯酒,重重的将酒杯放下。
“您说的是……皇上?”刘西丁轻声道。
“算你还不糊涂,正是皇上。这变法之事本就是皇上全力支持的。这一次我们弹劾他们的理由便是这新法之弊,皇上会以为这是冲他去的。依着皇上的性子,他定会为了维护他的颜面不肯同意我们的弹劾,这才是最棘手之处。”吴春来敲着手指道。
刘西丁恍然大悟,说新法造成叛乱,这不是打皇上的脸么?皇上定不肯同意这种说法。这倒是个麻烦事。
“刘西丁,所以我今日邀你来见面,便是有重托于你。此次弹劾必须成功,扳不倒严正肃和方敦孺,吕相和我都颜面尽失,后果不堪设想。这以后便再也无法压制住他们了,朝中一些人也再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所以,这一次需要你从中协力。办成了这件事,我保你个四品大员当当。”吴春来沉声道。
直到现在,吴春来才将话题重新回到今日邀见刘西丁的正题上。刘西丁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起身肃立,躬身道:“请吴副相明示,下官当竭尽全力,为吕相,为吴副相办事。”
吴春来缓缓点头道:“很好。要想弹劾成功,必须要陛下点头。要想陛下点头,必须要让陛下认为严正肃和方敦孺已经不可救药,已经完全背离了他任用他们的初衷。所以,我要你从现在起,记录下每一句严正肃和方敦孺的话,誊录下他们写的每一篇文章,要监视他们的每一个行为。从这些里边找到蛛丝马迹。但凡有大逆不道之言,对皇上不敬之言,对朝廷不忠之言行,都将是毁灭他们的武器。皇上外表刚直,实则内心多疑,这些东西最为有用。甚至比我们的弹劾奏折、众官的陈情奏疏还要有用。你一定要找到这些证据。你可明白?”
刘西丁咽着吐沫点头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照办。可是……如果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可怎么办?”
吴春来冷声道:“怎么可能?只要你肯动脑子,必会找到。这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而已。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想想该怎么做。你一定能办到的。倘若办不到……那么……你现在可以直接跳进汴河之中了,省的将来有人将你丢进来。”
刘西丁汗出如浆,连声道:“副相放心,小人明白了,小人不会让副相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