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任他再怎么劝说,他根本来不及阻止,王爷仰天长笑之后,竟然自戕了。
仿佛双腿被冻住一般,刘管家踉跄的站起身,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王爷一身青色长袍,玉带束发,那嘴角的笑意,竟给人一种解脱的意味。
他踉跄着步伐走上前,看着王爷气息全无,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
乾清宫
成元帝得着这消息时,砰地一声就把桌上的墨宝给甩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宁愿死都不愿意向朕低头!朕原本还存着一些恻隐之心的,可现在,朕就要让他看看,他就是死了,也别想就这么容易。”
“传朕旨意,五王爷大逆不道,特废黜为庶人。至于尸首,便直接丢到乱葬岗去吧。”
不知不觉,殷锦芙的大婚之日终于是到了。可人们看着眼前这满目的喜庆,却不由的有些感慨。前几日,五王爷被废黜,死了连个陵墓都没有,就被圣上差人丢到了乱葬岗。太后娘娘闻着这消息,直接就晕死了过去。听说,醒来之后,日日哭泣,眼睛都哭瞎了。
圣上残、暴,这些天下人早就知道。可如此不顾及兄弟情谊,如此不留情面,确实是渗人。
人都说一母同胞的兄弟,血缘上总归有羁绊的,可看看五王爷,再看看昱王,这谁又说得准呢?
可大家心里也不禁揣摩着,先帝这几个儿子,如今除了昱王,可没一个在世了。这若圣上晃过神来,昱王怕是也快到头了吧。
朝臣宗亲们这么想,婉太妃何尝不是这么想。
虽说今个儿是孙儿的大喜之日,可慈安宫里,婉太妃心里别提有多堵得慌了。不怪她胡思乱想,圣上真的是愈发暴、虐了。
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前几日,孙儿递了帖子入宫,告知她因着清溪郡主的关系,昱王府已经和镇北王搭上了关系。
这确实是她乐意见到的。镇北王坐拥几十万精锐,确实是个很好的靠山。
可历来两家结盟,如何才能最为牢靠,莫不过姻亲。唯有如此,才能后顾无忧。否则,怕也只是一时的平安。
婉太妃不免把视线落在自己的孙女柔安郡主身上。青榆自小就陪伴她左右,她最忧心的除了昱王府的生死之外,心里着实是记挂孙女的婚事。
因为她尴尬的地位,孙女虽贵为郡主,却并未有哪家人敢上门提亲,有结亲的意思。
说来,孙女比那清溪郡主都大了一岁。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而且,随着年龄渐长,青榆出落的愈发伶俐,又因为自小就在宫中,那浑身的书卷气断断是别的世家女子比不得的。就是那清溪郡主,在她看来,也未必就比青榆强了哪里去。
当然了,清溪郡主背后的殷家,许家,这些青榆比不得。可清溪郡主她见过几次,那女子看上去骄傲的很,恰恰这紫禁城,最忌讳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太过骄傲,终将为难自己。
见祖母这么看着自己,柔安郡主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祖母,您怎么这么看着孙儿。可是孙女脸上的妆花了?”
婉太妃缓缓抬眸,她宠溺的朝着孙女招招手。
柔安郡主乖乖的走上前,偎依在祖母怀里。
半晌,只听婉太妃暗暗叹息一声,喃喃道:“榆儿,你可知你长兄那日进宫说昱王府上下如今已经投入镇北王麾下,是何意思?”
柔安郡主心里猛地一咯噔,声音颤颤道,“祖母,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见孙女如此敏锐,又如此懂事,婉太妃瞬间红了眼眶。
她轻轻的摸了摸孙女的头,哽咽道:“当日镇北王御前请旨,圣上不得才赐婚。若是圣上有的选,又怎么可能不拦了这婚事。可惜,圣上已经是日薄西山,京城再没人比得过镇北王的赫赫威名。那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心里也跟明镜儿似得,也只李家的天下,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第90章 叔祖父
因为五王爷府邸的变故,加上恭亲王因为当年那桩错、案,殷锦芙大婚这日,阖府上下看着虽说满目的喜庆,可来来往往的宾客,且都提着心呢。
大家都只求五王爷一事别再牵连出太多,否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若揪住不放,他们这些臣子,岂能扛得住。
老恭亲王心里也是烦闷的很,五王爷一事虽说把李家那桩错、案暂且压了下来,太后娘娘这会儿是伤心欲绝,没力气秋后算账。可他是了解太后娘娘的,她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倒了。等她晃过神来,难保不会拿他发泄心中的怒气。虽说,他着实是冤枉。五王爷犯上作乱,这和他又有和干系?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这个气太后肯定是得发泄出来的。何况,他掌控宗人府,都没站出来给五王爷求情,就凭着这个,太后也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鹤安堂里,高宁大长公主喝着茶,看恭亲王神色不济的样子,她暗暗叹息一声,沉声道:“好了,纵是当年李家那事被翻出来,又如何?圣上还会杀了你不成?大不了就退下来,学人家养养花,弄弄草,也好过成天儿的被人猜忌堤防。”
恭亲王意味深长的看高宁大长公主一眼,犹豫良久,突然缓缓道:“高宁,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
恭亲王这话可谓是问的极其聪明。他和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同父异母,可毕竟这些年下来,当年的兄弟姐妹,如今留下来的,也就他和高宁两人了。虽然,他没有高宁与生俱来的威严,也没有她雷厉风行的手段,当年圣上登基,高宁可是有从龙之功的。而他,只是战战兢兢生怕招惹一身麻烦。当年若不是高宁支持,他也不可能那般顺利掌控宗人府。可他知道,在内心深处,高宁肯定觉得他很窝囊,一点儿皇家气势都没。
也因为这些自知之明,这些年他鲜少在高宁面前讨没趣的,可自打圣上下旨把清溪郡主许给镇北王后,他心里就忍不住打起了嘀咕。他是知道的,镇北王御前请旨,圣上不可能落了他的面子。可高宁呢?殷家的态度,整个定国公府的态度,这着实是重要。
甚至是他忍不住的揣测,这桩赐婚是否也合了高宁的意,更甚些,是否镇北王御前请旨,高宁其实暗中已经默许。
想当年父皇在世时,储位之争,他能活下来,盖因他不贪恋权势,等新帝登基,他也是战战兢兢,从不敢拿着皇叔的身份,惹新帝忌惮。他也知道外面人都说他窝囊,可他一向最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能保住这眼前的繁华,让恭亲王府上下无性命之忧,这看着容易,其实也颇为艰难。若没有耐力,那可是不行的。
当然,除了这些,还应该高瞻远瞩。否则万一站错队,那可是谁都救不了你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犹豫再三,还是侧面的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虽和高宁不是一母同胞,可毕竟同为宗亲,高宁不可能见死不救。
闻言,高宁大长公主怔了怔,她缓缓抬眸,若有所思的看向恭亲王。
下一瞬,她噗嗤一笑。
恭亲王却给弄了个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有些不安的看着她,方要开口问她在笑什么,却听高宁大长公主感慨道:“看来我这些年真的小觑你了,表面儿上看着窝囊,实际上内里却是一只老狐狸。”
恭亲王一愣,有一种被她戳破的心虚,他和高宁不一样,高宁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而他,只是庶出身份卑微,人又胖胖的,自幼父皇就说他憨厚愚钝。而他,也确实是如父皇所说,一直以来都在扮演憨厚愚钝的角色。
见恭亲王突然的沉默,高宁大长公主也不打趣他,只是莫名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寂寥。说实话,宗室中如今活到他这个岁数的,也就她和恭亲王了。至于那位人在西南的靖南王老王妃,高宁大长公主从不把她放在眼中,这个时候,自然是想不起她的。而她那么多的皇兄,包括她同胞兄弟,也都在储位之争中,一个个逃不过被圈禁,被赐死的结局。想到这些,她看着眼前的恭亲王,心里瞬间满是感慨。
“你呀,什么都别做。往日怎么样,日后就继续怎么样。至于这天下,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