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敛一颗荔枝也没吃,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她用被子将自己捂在里头,盖住天地,遮蔽人声,但那妇人的哭泣和狼狈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一如从前。
“敛敛,认个错,认个错就好了。”
“娘,是那个慕容卓他先对我动手动脚,我才打他的!”
“别胡说!”
“我没胡说!他之前还偷我的手绢!偷我穿过的腰带!还——总之他是流氓!”
“敛敛你别说了!他......他也没把你怎么样,听娘的话,去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啊。”
“凭什么我认错!我很难受啊娘!”
“让你认错就认错!小小年纪怎么这点亏也吃不得!”
“同样都是人,他慕容卓比我多条腿了吗?凭什么你们都向着他!”
“敛敛,这是慕容府,我们寄人篱下,要懂得隐忍,否则我们会被赶出去的。”
“那我们走吧娘!我们不住慕容府,我本来也不姓慕容啊!我爹他是——”
“你闭嘴!”
“......敛敛,娘不是故意打你的......你听娘的话,不要胡言乱语,乖乖的好不好?”
“娘,我们出去吧,敛敛会养你的,不会让你饿着冻着的,敛敛对天发誓。”
“不......你不要异想天开了......”
直到她和慕容卓之间的矛盾激化,被重责后赶出了慕容府,那个女人都始终没有改变过立场。
世家水深似海,人心叵测,他们这样的人一脚踏进去便如石子一沉到底,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连今日所见的那位顾七公子,想来对那小姐也未付真心。
思绪乱如麻,苏敛起身去抓了一付安神的药方煎了。
“她自作自受。”她将一碗苦涩浓汁尽数饮下:“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下去吧。”
两日后,顾歧便等来了整装待发的苏敛和邵小胖,二人大包小包背来了用具,并且事必躬亲的对静和居的雅间进行了净扫。
肖凝被这前所未有的阵仗弄得持续受惊,好几次像是要厥过去,为防旁生枝节,顾歧只能勉为其难的让她跟自己共处一室。
“歧哥哥。”肖凝哭哭啼啼的说:“我好害怕,那两个江湖郎中神神叨叨,都不知道要对我爹做什么!我真的好害怕!”
以往这种问题都会由升平回答,可升平被支去给苏敛帮忙,分身乏术,顾歧正看一本杂记打发时光,被吵嚷的头疼,推了一下果盘道:“别哭,吃水果。”
这是典型的连口舌都懒得费,肖凝却以为这是某种回应,感动非常,取了一个香梨握在手心里,忽而凝重道:“歧哥哥,那个女郎中一看就不是正经出身,把我爹交予她,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顾歧翻了一页:“恩?”
“哪有正经人家姑娘抛头露面的学这些呀!”肖凝说:“她的眼神一点都不纯洁,狡猾的很,尤其是跟你面对面说话的时候!”
顾歧翻书的动作一顿,脑海里顺势浮现出那天苏敛吃荔枝的模样。
那眼神里头,全是光,白亮白亮的。
怎么会有人因为吃个水果就露出那么虔诚的表情,稀奇。
他“嗤”的笑出声,摇摇头。
肖凝以为他苟同而嘲笑,锲而不舍道:“我方才偷偷的去翻了她带来的包袱,歧哥哥!你绝对想不到她包里带了什么!”她将一物事拍在案上,义愤道:“歧哥哥!你看!她包里居然带着利器!这是图谋不轨的证据啊!”
顾歧眉心一动,终于抬起了头。
“你擅自翻人财物?”他望着案上一把小刀慢慢道。
“我.......”肖凝辩解道:“我是防人之心——”
“防什么人?”顾歧道:“防她?还是防我?”
“我怎么会防歧哥哥你呢?”肖凝勉强笑道,她还欲解释,升平推门入,正色唤道:“主子。”
顾歧合上书道:“升平,走,出去喝杯茶。”
主仆二人不动声色的出了静和居,去了酒坊,放下小竹帘,升平道:“荣王殿下明日设家宴。”
“又不是逢年过节,他设什么家宴?”顾歧皱眉道。
“荣王妃有喜了。”升平说:“荣王殿下还邀请了主子您。”
顾歧用手婆娑着酒杯,升平低声道:“主子,肖家如今这会儿......也走不开,要不我去回绝了吧,就说您身体不适。”
“请五殿下了吗?”顾歧问。
“没有。”
顾歧沉默。
当今圣上有七子,娶妻成家后封王建府者有四,其中老二老三不得重视,纷纷赏了封地远在他方,留在长安城内的便是大皇子胤王,四皇子荣王。
胤王荣王皆是皇后所生,却有云泥之别,胤王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于皇帝早年所生,宠溺过分,养的富态有余,智慧不足,越往后便越难上正轨,皇帝恨铁不成钢,还因此与皇后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