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略略一想,恍然,的确,平日无甚交情,皇上和太后尚不急,异母兄嫂强行配许实在是太刻意了。
此时,大理寺的牢房里,苏敛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用一张打了很多补丁的破被捂住头面。
她是真的很喜欢捂住头面,害怕的时候捂,烦人的时候捂,捂住了就连日月也可以不看,蜗牛似的安全一阵子。
这张破被子也不知道多少人盖过,多久没洗了,一股酸馊味儿,唤作平时苏敛会尖叫着让邵小胖拿去烧了,但此时她管不了那么多,一来这牢房稻草堆里百无禁忌的爬着各种虫蛇,二来外头那个狱卒的眼神实在令她毛骨悚然。
好像一夕回到了从前的慕容府,隔着一扇窗,慕容卓用厚腻的目光盯着她看。
这是间临时关押的牢房,不分男女,鱼龙混杂,进来的时候苏敛就亲眼看见一狱卒将一女囚骗至门边,用镣铐拷在柱子上,上下其手的玩弄,四面八方投来的都是野兽似的兴奋目光,无意间添油加柴的助长了这等恶行气焰,女囚哭成了个泪人,却无力逃脱,只能待那狱卒玩腻了替她松铐。
“吃饭了。”狱卒“咣咣”敲着梆子:“过时不候。”
这话像是对她说的,苏敛一动不动,那狱卒见来硬的没用,又引诱似的小声说:“小妞,吃饭了,你不饿吗?饿瘦了哥哥心疼的。”
苏敛充耳不闻,她晓得这狱卒不敢擅自开门,所以千方百计引人靠过去,趁机揩油。
五脏庙闹的起劲,满腹酸慰,苏敛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听詹平的多吃几个馒头,随后又混混沌沌的想,姓顾的果然不是好东西,刚才跟邵小胖说得够清楚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能不能拦住詹平.......
那狱卒似乎失了耐心,咒骂了两句一脚踢翻了碗,又骂骂咧咧的走了,苏敛捂出一身的冷汗,随后悲观的想,难道要死在这里了?未免太冤枉了。
她饿着肚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几时,牢里传出打斗声,一路闯进来在耳畔炸开,苏敛惊坐起,掀开被子发现火光曈曈,刀光剑影,她脑子飞快的转动,蹦出一个结论:有人劫狱!
☆、第七章
非但不觉恐慌,她反倒生出狂喜之情,连滚带爬的摸到门边,放眼看去,只见蒙面黑衣人与狱卒杀成一团,血光飞溅,苏敛闷声看了片刻,双方势均力敌,只是有狱卒溜出去通风报信了,怕是待会儿便会有援军到,念至此,她心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蒙面人窜过身前,苏敛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那人厉色回看,反手提刀就要砍,苏敛大叫:“兄弟!自己人!我是你们主子的女人!带我一起走啊!”
那蒙面人的刀悬在半空中,愣怔的看了她足有半刻,苏敛心中百转千回,心想管他什么亡命之徒,先出去再说,又黏黏糊糊含泪道:“我怀了他的种!你们不能不管我!”
那蒙面人半是被她的脸和演技迷惑,信以为真,哑声道:“待我先去救大哥,待会儿来救你。”
苏敛指道:“钥匙在那边门上,你去拿钥匙开门快些,啊兄弟,能不能把刀借我防身,我好怕那个狱卒抓我当人质!”
果真,钥匙挂在几步开外之处,那蒙面人对她更加信任,点点头卸下佩刀,扑出去拿钥匙,苏敛接了刀,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斩向铁锁,“锵啷”一声,锁链应声而断,苏敛拔腿就跑。
饿及腿软,她连跑带摔,几次踩踏肢体,不知其人死活,杀声震天,她莫敢逗留,连大气也不敢喘,几次刀锋近在咫尺,好在都是断发之祸,推搡穿梭,冲至牢外,得见天日的瞬间,苏敛只觉得许是把一生的好运都用完了,身体里一根紧绷的弦颤巍巍断了。
她瘫坐在地,茫然四顾,东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怕是援兵到了,苏敛喘了几口气,强撑着爬起来。
她拐进两墙之间,忽而自暗处生出手捂住她的嘴,往后拖了,小路尽头停着一辆马车,苏敛被提到马车跟前才被松开,闻得几人道:“大嫂带回来了!”
苏敛:“??????”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里的人先撩开帘子,莫名其妙道:“什么大嫂?”
“大哥,她说她是您的女人,还怀了您的孩子。”那人说着说着有点回过味来了:“难道她信口胡说的?”
苏敛:“嘿嘿嘿......”
她觉得这大概就叫前脚出狼窝后脚入虎穴,运势坎坷,不若闭眼等死,忽听马车里那男人道:“家事先不急着处理,赶紧走,别叫朝廷走狗追上了。”
苏敛一愣,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进了马车,马车里狭小,那男子脱了上半身的衣裳,露出一身黝黑皮肉,青紫伤疤遍布,他面不改色的拧开一瓶疮药,开始自己给自己推拿。
苏敛缩在车厢一隅,听他硬声道:“我的确缺个替我生儿育女的女人,我不知你来历,但无妨,你跟了我梁景,自此前身事都作古,我给你取个新名字,给你个新身份,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生儿育女”四字一出,苏敛便坐不住了,双手合十道:“好汉,之前都是误会,你大人有大量,莫太当真吧。”
“你耍我?”梁景阴测测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滥杀无辜,但最恨人欺骗作弄。”他足尖一踢,将匕首踢到苏敛跟前:“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顾歧赶到大理寺时,已是一片狼藉,大理寺卿面色青白,汗珠子顺着下巴颏低落,看见顾歧时更是震惊不已,腿一软跪下:“七殿下,是是是是我们的疏漏,请七殿下恕罪!”
“秋后算账。”顾歧说:“早上关进来的女大夫现在人在哪儿?”
大理寺卿听到“秋后算账”先是松了口气,忙转身吩咐道:“快去带苏大夫来。”
没人动弹,半晌一人讷讷道:“那个女大夫和.......和梁景都没了。”
大理寺卿惊道:“什么叫都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梁景一行乌合之众给劫走了,当时太乱,没注意......”他话音未落便被顾歧揪住了领子,顾歧个儿高,竟活生生将他拎的踮起脚。
“没注意?”顾歧皱眉:“没注意?”
他简单的重复着三个字,似是轻描淡写,却威压毕露,冷若寒霜,大理寺卿早已站不住,连声道:“七殿下面前你也敢藏着掖着,还不说实话!”
“依稀看见梁景的人往西边去了,当时没顾上追......眼下在何处当真不知!”
顾歧松手,那人跌坐在地上忙改跪下,顾歧再没多看一眼,冷声道:“升平,全部按照渎职定罪,交给你处理。”
苏敛望着那把匕首,迟迟不动,许久她慢吞吞道:“我的确怀了孩子,这不算撒谎,而且庶子无辜,你说你不滥杀无辜的。”
梁景穿衣服的动作倏地停住,睇了苏敛一眼,看她拧着膝头布料,倔强而强作镇定之态甚为动人,忽而笑起,展臂扑上去。
苏敛大惊,闪身要避,奈何马车内空间有限,梁景身材魁梧,如饿虎扑兔,毫无还手之力,她被拖回来摁在榻上,梁景滚烫的呼吸洒在脸上,裹挟着雄性的腥膻和汗味,充满了侵略性,苏敛厌恶的别过脸去,勉强笑道:“好汉,我......我不能......”
“你这个小女子,敢跟匪头讨价还价,满嘴跑马。”梁景贴着她细腻的颈子说:“看你的反应,像个雏儿。”
“我......我肚子疼!”苏敛混不要面子的嗷嗷叫:“我要小产了!”
“不怕,这样我也不用替别人养孩子。”梁景低笑道:“你会有属于我的孩子。”
苏敛对“生孩子”三个字抵触的不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发现自己满腹的馊主意此刻真真是一个也派不上用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梁景解开了她的衣扣。
“嗖”,一支羽箭穿窗而过,随后马儿嘶鸣,行驰的马车剧震。
梁景警惕的抬起头:“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