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你家为何要炼铁?”
马文才奇道。
“我家炼了那么多铁,从来都是只进不出,如今已经堆成了山一般,让我们炼便炼了,谁管他何用?”
祝英楼烦躁地说:“那都是些连弓矢都做不了的废铁,囤的再多,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
“奇哉,竟连你家也不知道为何要炼铁?”
马文才心头疑云重重。
他试探着问:“那你知不知,你父亲藏在家中的术士江枫,便是曾在京中展现‘神迹’,告知当今圣上浮山堰下蛟龙,‘需用镇龙铁伏之’的那个术士?”
“什么?!”
祝英楼惊骇莫名,失声道:“那些铁是被人算计好的?”
马文才没有理会祝英楼的恐惧,他并不像透露自己所有的底牌,就像他也不知祝英楼现在这番“无辜”是不是做戏一般。
他言简意赅地将北魏“手铸金人”选后的传统说与祝英楼听,并强调了萧宝夤和褚向的舅甥关系。
“褚向对英台的本事感兴趣绝不是偶然,鲜卑人遇见难以抉择的重大之事,往往用‘手铸金人’来判定吉凶,诸如选嗣、立储、立后,皆是如此。萧宝夤的妻子便是元氏的公主,他肯定知道这种传统。而褚向必定是接受过来自于魏国方面的教导,才会知道手铸金人对魏国的重要性……”
他见祝英楼有些坐立难安,又猜测道。
“褚向身边,应有魏人。褚向也许一开始只是觉得那些金器稀奇,可他身边的魏人却能从这些金器上明白其中代表的含义,所以祝英台从浮山堰回来后,原本对祝英台不感兴趣的褚向,却开始频频向我们示好。”
“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将祝英台交给我,让我带回去!”
祝英楼彻底坐不住了,将案几重重一拍。
“若是你不破坏我的假死之策,祝英台现在早就金蝉脱壳了!”
“假死之策是下下之策!”
马文才嗤道:“你若真拿一具烧焦的假尸体,连我都糊弄不过,更别说褚家和萧宝夤了。到时候你们有提防之心,必定会引起褚家的怀疑,祝家庄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那依你之见?”
祝英楼已经不知不觉开始信服起马文才的意见。
“让祝英台远遁,到一个他们都知道,却无可奈何的地方。这地方既能表现出你们并无摇摆之心,又不会让他们心生提防……”
马文才缓缓说道:“但此人只是一个幌子,只是为了吸引褚家一方的注意。真正的祝英台已经趁机得了自由之身,暂时隐匿在无人知晓之处,直到祝家庄想法子从这局中脱身。”
“远遁?”
祝英楼狐疑道:“能遁去何处?”
“东海徐氏,医者三千。”
马文才看着祝英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君不知侨居丹阳的东海徐氏之后,是吾挚友乎?”
***
三日后。
山阴的码头上,祝英楼和马文才并肩而立,目送祝家的大船渐行渐远。
“你觉得可以瞒过褚向么?”
祝英楼看着远方的祝家船只,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已经见过细雨的本事了。”
为了不让旁人怀疑,马文才也是一脸悲痛的表情,口中却说道:“馆中对外宣称英台烧破了相,细雨将那人的面容弄成那样,便是褚向亲来,也只能看出这是烧烂了脸的祝英台。”
“希望如此。”
祝英楼心中忐忑,却不得不依马文才直言而行。
按他的说法,褚向所图之志恐怕不仅仅是振兴褚家。祝家庄也许有几分趁机再起的心思,却绝对没有北投魏国的想法。
“祝家派了多少人护送‘英台’?”
“大船一艘,小船五艘,共计一百二十人,足以护送他到丹阳。”
“褚向对此可有疑问?”
“他曾问我为何被你说服不去学馆生事,我说你以替英台请来徐家圣手医治为条件,换取我不大闹学馆,我应允了。”
“他问了祝英台为何愿意出仕东宫的事吗?”
“我之前便告诉过他,英台对我们家与褚家的事情一概不知,既然瞒着,她自然就觉得去东宫修书是一件好事。”
“褚向是走谁的路子来的会稽学馆?”
“是二皇子萧……”
祝英楼正想着英台之事,马文才问的问题不少,他也回答的不假思索,猛然一问,便无意识地答了一半。
“你!”
待他发现被马文才诈了,怒得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