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的皇帝……”那克尔开口开得艰难,经了这么一番“劫难”,也实在不能要求他有什么好态度了。是以沙哑的话语中多有质问之意,“你怎么能……”
“这是大燕,朕是大燕的皇帝,你问朕‘怎么能’?”皇帝轻笑着看着动弹不得的那克尔,眼中几乎有些杀意。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那克尔疲惫地抬眼看向他,“两国刚刚恢复和平,陛下如此,是想再度兵戈相向吗?”
“朕倒要看看你们汗王还有没有气力再和大燕打上一仗。”皇帝声音冷厉而轻蔑。他记得上一世也和靳倾有过一战,比这一次要惨烈一些。那一次靳倾是倾了全国之力,精锐……是右贤王部。
而前不久那一战,已然磨去了靳倾右贤王部,汗王亦为此对右贤王的擅自动兵大是不满。如此情形,即便要为这使臣再打一仗,大燕也无所惧。
那克尔短暂无话,也知靳倾元气大伤,一时半刻不敢再动大燕。
皇帝负手而立,默了少顷,淡声问他:“说吧,谁让你动的手?”
“什么?”先是一怔,那克尔遂即意识到了皇帝指的是什么,一时心虚,犹是道,“不知陛下指的何事?”
“谁让你杀的充仪?”皇帝的口气仍是淡淡的,形容却霎显冷厉,“胆子不小啊,你一个使臣敢动朕后宫的人?别说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是充仪死在路上,朕必定送你的头回去见你们汗王。”
那克尔觉得被迎头一击。他怎么会知道……
愣了又愣,他抬头望向眼前的帝王,满是不解地问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那箭上的箭羽,是你们靳倾独有的鹰羽。”皇帝露了两分笑意,却是转瞬消失,又道,“说吧,谁支使的你?这些日子你对充仪毕恭毕敬的,可别说是你自己想杀她。”
那日苏妤对他说,觉得靳倾使节有些怪。
他 比她更清楚这一点,却是随意地同她敷衍了两句便过去了。他觉得怪,却不是因为这使节对她太过恭敬,而是他依稀记得在上一世的时候,也是这使节到过大燕,闲 谈时曾无意中表露过对苏妤的蔑意。具体说了什么他已记不清,只记得仿佛是觉得苏妤有着朵颀公主的血统,却被贬妻为妾,丢了靳倾的脸。
那时他不在意苏妤,便也没留意过这种轻蔑。
可这一次,态度的反差实在太大。苏妤觉得别扭,他更加觉得有问题,只是想着到底是他国使节,总不好为了个态度当真问罪,大不了等他回靳倾也就罢了,便不曾多说什么。
看到苏妤车上那两只箭时,他恨不能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不过那时他也只是怀疑和这使节有关,因为在大燕不是没有别的靳倾人,射术颇佳,被雇来行刺不是不可能。所以他吩咐沈晔差人把使节“请”回来的时候,是真的想好好的“请”——也是最后一次试探。
使节果然比他到锦都更快。
他们本比他早两日离开梧洵行宫返回靳倾,必定比他离锦都要远多了,却仍是早了一日到达,可见这使节必定是有其他事情耽误了行程,故而离锦都较近。
“要你做这事的人,也希望朕再和靳倾打一仗,是不是?”皇帝审视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玩味地又笑说:“只可惜两箭都射偏了不说、更没想到朕会直接抓你来?”
如是苏妤死了……
哪怕他不宠她,看着一个嫔妃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靳倾的箭射死也是一种耻辱,盛怒之下太可能起兵一战以雪此耻了。
哪怕她没死,这明目张胆的挑衅也足以触怒一国之君,这大概也就是对方看两箭不成便不曾再试的原因。
既是动兵,总要有人掌兵权。换句话说……他总要倚仗某个世家。
而那时如若这使臣已返回靳倾,想来也会想办法阻止汗王讲和,竭力促使汗王与靳倾一战。
“为一己之私弃靳倾安危于不顾,你还真是个‘称职’的使臣。”皇帝冷声笑道,“你可以不说是谁要你做的,朕有时间和这些世家玩玩。”
他不说,也还有个沈晔呢.
踏出禁军都尉府的大门,皇帝长沉了一口气。有宦官上前道:“陛下,充仪娘娘回宫了。”
正好。
皇帝笑了一声:“先把子鱼挠坏了的那件大氅送绮黎宫去。”
子鱼到底是和苏妤更亲近些。这几日虽有非鱼陪着,一直见不到苏妤也暴躁得很,甚至还闹了脾气,对他不理不睬的。他曾很是无奈地半蹲在案前看着连吃东西时都对他很是幽怨的子鱼,一拍它道:“干什么啊?又不是再也不让你见她。”
那时子鱼大约真的是心情差到了极致,不快地叫了一声,伸爪子就挠在了他的广袖上。他抬起袖子看了看:一行抓痕。
☆、第61章 寻衅
苏妤回到绮黎宫,刚一落脚,便见在御前做事的宦官何匀来了。手中捧着的一件玄色大氅1显是皇帝的,入了殿向她一躬身:“充仪娘娘安。”
“何大人。”苏妤浅浅一笑,看向他手上那件大氅,“怎么了?”
何匀面无表情道:“这是子鱼挠坏的,陛下说给娘娘送来。”
“……”苏妤哑了一会儿问他,“那子鱼呢?”
何匀回道:“在成舒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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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小歇了片刻,苏妤便换了身衣服,吩咐宫人备上步辇,往成舒殿去了。
皇帝笑吟吟地摸了摸子鱼的头:“阿妤回来了。”
子鱼没理他,抱着长长的尾巴舔着毛,然后又自顾自地去抱起一颗玉珠玩。那颗玉珠是它今日刚从一个宫女那里抢的,本是坠在步摇上,许是晃晃悠悠地太惹眼,子鱼窥视了很久,然后一跃而起就把它够了下来。
吓得那宫女当时便喊了出来,面色发白地愣了半天,才发现一殿的人都看着自己,忙不迭地跪地谢罪。
皇帝扫了志得意满的子鱼一眼,自是不能怪到那宫女头上,又没办法和子鱼计较。
目下见子鱼仍是光顾着玩那珠子不理自己,皇帝就不太高兴了,一探手把那玉珠夺了过来:“不许玩了。”
“……咯。”子鱼小爪子一伸就抢了过来。
皇帝又把它夺了回去:“朕说不许玩了!”
“咯!”子鱼再度把它抢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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