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东亭摇了摇头,“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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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乐奏响,整个主院皆是一片哀泣之声,洛灵修尚未大婚,未留下子嗣,连个为他戴孝之人也无,整个灵堂,只有下人哭成一片,洛舜华满是哀颓的站在一旁,神色之间是挡也挡不住的悲痛,宾客们三三两两上来安慰,不管真情假意,表面上总是温暖人心!
不多时王捷走过来,“侯爷,要起棺了!”
洛舜华面上神色一时更为悲伤,连眼角都红了,周围宾客尚在,他便轻咳一声道,“今日乃是犬子轻丧,多谢诸位至此吊唁,府中出了这等事,实在是……初七的试剑大会本该推迟,可洛氏两百多年心血尽在试剑大会,且诸位都已至此,实在不敢轻慢,这几日府中乱子颇多,若是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洛舜华语声黯哑,那副模样看起来实在叫人十分唏嘘,他正说到动情处,竹园门口却忽然生出一阵嘈乱之声,适才的嘈乱之声是因为晋国三公子,这会儿却是谁?!
洛舜华一愣,下一刻便见衣着华丽的朱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洛舜华心中一跳眸色立刻沉了下来,虽然有人提前离去,可这会儿院子里还留着大部分的宾客,朱氏一来瞬间让洛舜华的一颗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朱氏到了院门口已经没有人敢拉着她,眼看着她就要走到灵堂这边来,洛舜华赶忙上前两步挡住朱氏的去路,压低了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朱氏神色平静至死气,却在看到灵堂的棺椁之时面色狠命一变,她眼圈顿红,面上的神色忽然有些狰狞起来,洛舜华一见此便知道她必定又要发疯,尚未开口叫人请她回去便见朱氏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洛舜华白日里本就喜欢着白衣,至此刻更是一身月白素衫,朱氏这一推,触目惊心的在他身上留下两道血掌印,洛舜华尚未反应过来,朱氏已经惊叫起来,“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你想关着我一辈子吗?!”
洛舜华被推的后退两步,眉头一竖,“你别在这里发疯!”
朱氏神色一沉,“发疯?!你说我在发疯?!你为了荣华富贵把女儿送去镐京,儿子也是你害死的,你说我发疯?!洛舜华,你枉为人父?!”
朱氏一边说一边往棺椁走去,“不要埋我儿子,不要埋我儿子……”
洛舜华气的脸色发白,忽然发现别人都看着她的衣服,他低头一看,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头一转,负责看守朱氏的另一个婆子满脸大汗的跑了过来,洛舜华看到她眸色一厉,那婆子却用哭腔道,“侯爷,紫笙被夫人杀死了!”
洛舜华一口气没上来,又蹬蹬的后退两步,转头一看,朱氏已经扑在了棺椁之上,棺盖已经钉死,她却猛力的推着棺盖,口中喃喃的念着洛灵修的名字,表情更是阴鸷无比,周围人现实惊讶那血掌印,再知道了朱氏竟然杀了人,在看到她趴在那棺材上一点都不忌讳只觉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连看着洛舜华的目光都变的十分诡异。
“来人!夫人受不了打击已经疯了!快把她送回去!”
洛舜华一声低吼,王捷和那婆子都上前去拉朱氏,周围几个侍卫见着也上前去拉,朱氏见有人来反抗的更为严重,王捷在旁劝到,“夫人您节哀顺变吧,世子已经走了,您让他走的安心些吧,二小姐也不愿见您如此……”
王捷不劝便罢,说起洛灵珺朱氏眼底的恨意更甚,她被人拖着往外走,自己却奋力的挣扎着回头叫骂,“珺儿被她父亲卖了!再也回不来了!灵修也是被他害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害了人!是他害了人有人来寻仇了!”
“哈哈,试剑大会?!”
“神兵谱早就丢了还办什么试剑大会?!”
刚开始的话众人还将信将疑,可这最后一句却委实叫众人都提起了兴致,洛舜华被朱氏气的浑身发抖,却碍于人多不好发作,王捷很快的将朱氏拉了走,可话已经让大家听到,无论如何都要有个解释,看着众人诡异的眼神,洛舜华只得挺直了背脊道,“真是让大家见笑了,夫人的确舍不得小女去镐京,所以有些怨气,不过这事乃是陛下的意思,我们也做不得主,得知犬子去世,夫人就越发疯癫了,今日她的话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洛舜华强自解释着,听进去的人却没有多少。
君冽站在人群之中扬了扬眉,“侯爷,那份神兵谱……当真还在洛氏的手中吧?”
这是明显的疑问,洛舜华擦了擦额头苦笑,“这是自然的。”
君冽唇角微弯,一时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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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的眼睛敷完了药之后便开始擦琴,天荒年岁已久,全靠精心的养护才保存至今,虽然朝夕每日擦琴已经成了惯例,可今日她擦琴的时间似乎有些久。
商玦走进内室便看到朝夕冷肃的侧脸,她擦琴的手又稳又沉,一下一下,将每一根琴弦都照顾到,任何时候她都会保持冷静模样,一如此刻,她本生的一张明艳精致的脸,一颦一笑都是叫人惊艳,可她偏偏不会别的表情,凭白的让人心中发憷。
商玦脑海之中一道人影一闪,顿时想到了姬无垢,他眸色微沉,缓缓地走到了朝夕身边去,递上一份军报,而后道,“晋国已经撤兵了。”
朝夕扫了一眼,并未接,“我想到了。”
商玦瞬时将那军报放下,而后道,“送聘礼的队伍还有十多天到蜀国。”
朝夕擦琴的手一顿,抿唇未语。
商玦一眼扫向朝夕的脖颈,发现幽鹿玦不见了,他眸光一扫,转身看向床边的高柜,他二话不说径直走过去,将左起第一个抽屉打开,果然幽鹿玦正静静地躺在里面,他拿着幽鹿玦走过来,倾身便给朝夕戴了上,“此物你不要离身。”
他的气息静在咫尺,朝夕身子一僵,而后才道,“此物太过贵重。”
商玦将幽鹿玦为她系好,这才直着身子远离了她两分,“这是孤给你的信物,自然要贵重,孤要聘你为夫人,自然要拿世间最好之物。”
朝夕擦琴的手顿住,默了默才道,“可你我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
商玦弯了弯唇,“孤说过,便是做戏,也要做的十二分像!”
朝夕无话可说,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颈间之物抿紧了唇,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又小心翼翼的将天荒琴套了起来,做完这些,她倾身去看她的棋盘,这幅棋已经多日未动,每次不过添一二子成新的棋局,到了如今,白子被黑子吃掉大片,虽无回天之力,却还需黑子收了大网方才能定下胜局,朝夕看着黑白的棋盅,不知道此番该添白子还是黑子。
她正在犹豫,子荨神色疑惑的到了内室之外。
“公主,殿下,离国公子来了……”
朝夕眉头一挑看出去,“请他进来。”
子荨一阵犹豫,“他在外院等着的,说是来请您过他的院落一叙。”
这话一路,室内气氛莫名一静。
朝夕眯了眯眸子,目光再度落在了棋盘之上,仍然不知落白子还是黑子。
商玦忽而站起身来,“待走过这一趟,便知道该落什么棋。”
朝夕豁然抬头,万分讶异的看着商玦,商玦温雅一笑,走到一旁去拿了她的斗篷来,一边给她围上一边道,“时辰渐弯,让小九陪你去。”
微微一顿,商玦又道,“早去早回。”
朝夕尚未答应要去,却不想是商玦帮她做了决定,系好斗篷商玦便拉着朝夕往外走,走出内室出了正门,径直朝着院门去,一路上商玦未说一字,表情亦平静,可那步伐却不知怎的叫人觉得沉重,朝夕微微落后他半步,看的尤其明显。
到了院门口,果然看到君冽在外等着,君冽显然没想到商玦会送朝夕出来,在看到两人牵着的手,他的表情更为兴味了,他轻咳一声看着商玦,目光带着几分挑衅,他肯定商玦知道他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