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你们将军下课是他的主意?”说着一指齐周,“不关他事,是我的主意。”因冷笑,“你知不知道章老头预备拉你们一道造反,拥立乐善郡王登基?圣人不换他下来等着你们打上京来么?换他下来还保住他一条命。”
高威这回全蒙了。他纵替将军不忿,也从不曾想着造反行废立之事。半日才道:“你胡说!”
贾赦哼道:“你们将军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吗?要不是这位——”说着一指姜武,“身为武将,实在惜章老头是个将才,想替圣人收降此将,早没命了。”接着骂道,“如今四海升平,民生兴旺,你们这些人闲不闲?成天没事找事。打仗会死多少人你可知道?不光你们会死,朝廷的兵士也会死!更莫说许多百姓。你看这苏州城何等兴旺。将他们都做了战时冤鬼,只为了将皇帝换成皇帝的侄子,你们心肝都是什么做的!”
高威不过一名兵士,哪里知道这些?整个人都丢了魂一般。
姜武在一旁可急疯了。这些事哪有公开说出来的?眼见苏州县令也如泥雕木塑,只得示意过来两个人将他绑了。一面皱着眉头道:“我愈发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哪里弄来这么一个愣子。”
贾赦道:“他们是撞大运,小齐挂了与他们没关系,没挂也给我们添堵。顺便不让你们收降老章。”
此时高威已然清醒过来,听见他们说“收降”二字,不由得迎风流泪。哪有皇帝收服朝廷将军称作“收降”的,莫非老将军真有反心?
到苏州首日便受此大惊,一行人颓颓的往回赶。
路上齐周悄悄向姜武恨道:“让姜隽之等着,莫以为我齐周就不会报复人。”
姜武一咧嘴:“我助你。”
此时,西南大军换将令才从京城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明白么?这愣头青是姜文故意让人放进来的,日后好放回西南大军去做宣传。横竖章将军能收降也不能往西南去了。
☆、57、第五十五章
话说齐周等人才到苏州便受了一惊,还是姜文给的,多少有些埋怨。偏姜文远在京城,眼下不能奈他何。
又赶着去见了不少当时的证人,管用的也只得三名小吏,旁的都道是已死。偏那三名小吏知道的也不多,只看四面火起。所幸这些卷宗上早已写明,倒不失落。
贾赦遂向在苏州府当场贴出告示,聘些“调查员”。这些人发个文引,只去各处询问那些平粮价的粮食从何处来的,必得见各处账簿子,如有不给的次日派兵士同去,只说不给查账以造反处。另将外省的粮铺一一记下。好在姜文知道前日那事瞒这几个不过,早早派了人去外省查访,将单子与他们送来。齐周他们又聘了些账房一一核对,钱么自然算在朝廷头上。
因到了那信中所言的张潮家中。乃是一普通小院,上有老母下有儿女,幸而他还有两位兄长。家里才除了孝不久,满院子仍是一片灰败。张潮的妻儿并兄长俱哀生满面。只是见了张母便知道那信中所言不虚。一位老年丧子的老太太眼中不甚悲哀,倒惶恐得很。三人对视一眼:有门儿!这张潮是个孝子,不忍他母亲过哀。
贾赦想着,姜武是武将怕吓着人家,便使眼色让他去应付张家其他人。自己拉了齐周悄悄向张母道:“老太太,我们是来帮张潮的。”
张母立时浑身一紧,垂泪道:“我儿已死,惟愿身后能留个好名声。”
齐周和声道:“我们知道他活着,亦知他冤枉,我们此番是来替他洗罪的、让他能再清清白白出来做事。”
张母张大了嘴半日,连连摇头:“我儿已死,死得好冤!”
贾赦在一旁点头:“可不呢么!他们这些人最冤了。纵有点什么错也是身不得已的。上头非要他们干、同僚都干了,他还能怎样!如今齐大人身上有三封御赐的‘减罪封’。张潮这样的本来就冤,纵有什么错也可减了。”
张母眼神一亮!
齐周正色道:“老太太,想必令郎也愿意好生过日子。减罪封唯有三个,旁人用一个你儿子便少一个。老太太与令郎好生商议商议。”言罢转身离去,贾赦朝老太太点点头,也跟着去了。眼角早发现那墙根处有同来的县衙衙役藏着。
三人随即前拥后呼的走了,没人知道有个特种营兵士悄悄藏在张家后院柴房里。
饵放出去,他们便闲下来。后头两日游山玩水,单等鱼儿上钩。
及到第三日头上,三人领着几名心腹去了姑苏城外寒山寺。见古寺萧然于初秋落叶中,小沙弥正抱了扫帚在门前扫地。
齐周上前合什道:“小师父,我等是来观光的游客,不知可否入寺内瞻仰一番。”
那小沙弥忙合掌“阿弥陀佛”,因将他们让进去。
几人上了香,又四处游赏。这寺收拾得很干净,有早开的桂花香气飘来,凉风佛过簌簌而落。
贾赦是个粗人,看风景没咸淡,品禅韵没心情,读诗联没文化。耳听齐周姜武二人同一个和尚在那里曰来云去的浑身不舒坦,自己一个人转身向外头去溜达了。
才绕着寺庙晃悠一圈儿,迎面来了个和尚,望了他大惊:“你是何人!”
贾赦以为自己闯了什么不好去的地方,忙赔笑道:“大师傅,不好意思额,我是来游赏的。莫非这院子不对外开放?对不住,我这就走。”
那和尚过来看了看他,道:“你本该酒色一生,临了身首异处。如何面相大变的?何人替你换了命势不成?”
贾赦立时便烦了,撇嘴道:“大师傅,命运可是天注定的?”
和尚道:“万物皆有其运,不可擅动。”
贾赦道:“既如此,便是我命该如此,你前头算命算错了。”
和尚道:“大都如此,然行善亦可转运。”
贾赦哼道:“我常见为善者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福贵寿又延。如此何解?莫说下辈子,我不信的。”
和尚合什道:“善恶倒头终有报,只问来早与来迟。”
贾赦凉凉的说:“百年前异族兵马屠戮我边关百姓,待我朝胜了他们之时、百年前行凶者早就寿终正寝了,半点报应没有。”
和尚道:“报及子孙焉非大报?”
“那有百年前得了好处,子孙不再从军的呢?”说歪理人家正经和尚哪里是他对手。
和尚笑了:“天命只掌大局,这般细枝末节也管不了的。”
贾赦最是怕软不怕硬,人家一笑他便绷不住脸了。忙笑道:“却又来!大师傅纠结我这细枝末节做甚。不如哈哈一笑咱们吃点斋饭去岂不好?”
和尚叹道:“罢了,贫僧著相了。施主亦非恶人,贫僧有一偈子送与施主。”
贾赦立时头疼,忙求道:“大师,我并非不信你功力。只是人生在世何必拘泥,称心便好。况我腹中无有墨水,你说了我也听不懂,多浪费。我只谢谢大师便了,您去给小齐说呗,他准爱听。”言罢堆了一脸谄笑,唯恐人家说出来。
和尚无奈,只得合什念佛:“罢了,也是你与我佛无缘!”
贾赦连连点头:“无事,我不碍着人家有缘的。”心说你们佛家太清苦,爷可干不了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