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不用如此,你我许是缘分未到。”顾蜜从沈耀的身旁走过,不想再与他说话。
他道歉,他说话能算数么?
在仕途与自己之间,前世他选择了仕途,接受了表姐朱婷的银两,抛弃了自己之后他站在她的面前说过的那句,“这不是我所愿意的,但也实在没有办法。”顾蜜至今还记忆犹新。
当时她恨过他,恨他懦弱没有主见,但重新活过一回之后,她便不再怪他,每个人所图的东西不一样,他想要仕途,这辈子就继续追去,正好她也想过她自己想要的日子。
这样互不干扰,挺好。
沈耀见她如此说,就更加的认定了她还在生气,什么没有缘分,他与她都订亲了,怎么可能还没有缘分,沈耀继续走过去跟在顾蜜的身后,也不再提起亲事,想着横竖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会儿,等她消了气,他们再心平气和的谈。
“表妹,我来帮你吧。”沈耀搓了搓手掌,岔开了话题,想帮顾蜜徒手去抓猪草,一双手白嫩到看不出纹路的掌心,一看就是平时从没有干过活儿的人。
秀才的手是来拿笔的,哪能干粗活儿,这话是冯氏说的,这么多年,沈家也没有让沈耀干过农活儿,顾蜜的三伯母罗氏说他双手提不起重活儿,都是抬举他了,他连普通的家务活儿都没有干过,更何况是猪草,他徒手一抓,只看到是绿草,也不知道是不是猪能吃的。
沈耀抓了一把草,献殷勤的想往顾蜜的背篓的丢去,顾蜜却是退了一步,避开了他,“这草猪不能吃。”
“那什么猪能吃,表妹告诉我。”沈耀赶紧凑上去,想趁着机会,与她多说说话。
但顾蜜却没有心思与他攀谈,午饭过后坡上的人就多了,到时候看到他们站在一块儿定会误会,当下就想把话说明白,“表哥,舅娘说的对,你我不是一路人,你是秀才,以后还会中举人,而我只是一位普通的粗丫头,双手沾的都是脏活儿,比不上你的干净。”
她的亲事,爷在张罗,对外说的都是她与沈家的亲退了的,要是被人知道她与沈耀站在这后山上,旁人还以为是她和爷不地道,到时候说他们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
自己的名声怎能不在乎。
“等你嫁了我,你就是秀才娘子了啊。”沈耀急忙说道。
“即便是秀才娘子,难道我就不用干活了吗?”顾蜜看着沈耀,像是要透过他那双慌乱的眼睛,看到他内心的纠结。
这话沈耀不敢保证,家里为了他读书,早已经掏空了,马上他要去县城里读书,到时候又得需要一笔钱,不可能顾蜜嫁过去就能跟着他一道去县城,家里负担不了不说,娘也不会同意。
娘还说过,等他娶了媳妇,家里估计就会好一些,多个帮手就能多种些田,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凑。
所以,表妹说的这话,他答不上。
“表妹,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沈耀给不了她眼下的保证,就许了一个将来,许是内心觉得愧疚,就想多表现一番。
“我帮你背着背篓。”沈耀说完,就要伸手去夺顾蜜的背篓,手刚碰到背篓的边框,从前方松树的方向便飞出来了一把折扇,直接砸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
这一下的力度不小,沈耀顿时觉得半个手臂都痛的麻痹了,当下抬头恼怒的看着前方的松树,痛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谁?”
烈日下的青松跟着摇晃了几下,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树上利落的跳了下来,依旧是那张放荡不羁的脸。
一身红衣,美的有些过分,明明很艳丽的红色,穿在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半点浮夸与张扬,当他从松树上跳下来的那一瞬,顾蜜的内心似有一粒鹅石划过一汪春,水,微微惊起了一圈波纹,但一碰到他那双毫无顾忌的眼睛时,她的脸便冷如寒冰。
登徒子。
沈耀有片刻的呆愣,滚水村的人沈耀大多数都见过,但此人他却没有半点印象,倘若是滚水村土生土长的人,依这身骚包的打扮,还有俊俏的模样,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不好意思,手松了。”魏铭从树下走过来,眉头一挑,指了指沈耀旁边的那把折扇,意思很明白,那扇子是他扔的。
如此明白的挑衅,沈耀的脸色瞬间就很难看。
手松?
青松离他有十步之远,就算是掉下来,还能自己拐了弯飞过来不成。
“你是?”沈耀被平白无故砸了一扇子,憋着满腔的怒气,但一开口说话,还是保持着秀才该有的文雅。
魏铭挑起的丹凤眼没有往沈耀的脸上瞧,从树上下来,他就一直看着顾蜜。
折扇落在了沈耀和顾蜜二人的中间,魏铭漫不经心的走到顾蜜的跟前,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折扇,整个过程,他目光都没从顾蜜的身上挪开。
起身时身体还故意往顾蜜的跟前靠近,侧脸从她耳畔擦过,盯着她浓密微颤的长睫毛,眼里带了某种另有寻味的意味深长,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我与顾姑娘相识。”
沈耀对他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就憎恨到了极点,此时听他说完,又惊讶的瞧向了顾蜜。
顾蜜想骂一句阴魂不散,最终还是转过头,不打算理他。
今日气运差了些,不该来的来了,不该遇上的也遇上了,本想割些猪草回去,可看眼下这阵势怕是要泡汤了。
惹不起她躲得起。
“我与公子不熟。”顾蜜想起魏铭之前做的那些轻薄之事,也没给他半点面子,说完转过身脚步匆匆的下了田坎。
“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吗?”魏铭看着落荒而逃的窈窕身影,突然就对跟前已经呆愣了的沈耀说道。
“就是我与顾姑娘这样的。”不待沈耀回答,魏铭将手里的折扇放入腰间,黑色靴子踩进了路边开的正好的黄色野花丛里,留给了沈耀一个潇洒的背影。
沈耀此时痛的不只是手臂,连手心手背都是凉的,炎炎夏日,他却体会了一把透心凉。
“你是谁?”沈耀第三次问魏铭,却还是没有得到应答,两人隔的太远,也不知道魏铭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坡上有几个忙种的人经过,说话声传来,沈耀一时才回过神,急忙的下了田坎去追顾蜜。
他不相信表妹会变心。
即便是沈耀不断安慰自己,多年来他与顾蜜的关系非同寻常,青梅竹马的感情自来都是坚不可摧的,但内心依然忍不住的发慌,倘若那位少年生的难看一些,或是没有那股高贵的气势,也许他心里还不会像现在这般害怕。
心慌的是,条件比自己优越的人居然也惦记上了表妹,刚才站在那人的面前,明明身形相差不大,自己却觉得矮了一大截。
沈耀是秀才,自然比平常人的知识渊博,也明白这是因为他在面对红衣青年时,内心自卑的原因。
他到底是谁,沈耀越发的想追上顾蜜问个清楚。
顾蜜从山上背着空背篓回来,一进院坝,老屋里正在剥玉米的沈青梅看到她一个人回来了,还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