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她仍旧有些犯困,眼皮半睁不睁的,眼中还盈着点水光。

以她二人的关系,并不会计较什么尊卑礼仪,景宁见着她这懒散的模样反而觉着亲切,笑问道:“你这模样,想是昨夜又择席,没能睡好?”

云浓含糊地应了声,随后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这时节,自然是来别院踏青的。”景宁调了调软枕,又道,“我又听说徐家姊妹也来庄子上住,便特意从此过,看看能不能遇着你。跟在我身旁,你总是要更自在些的。”

与云浓相认之后,景宁便让人去查了她如今的境况,知道了她的出身、与徐家的关系,以及那桩被退了的亲事。

景宁这些年见多了这些事,一听便知道,云浓在徐家未必好过。

云浓轻快地说道:“徐家是不大厚道,但我手中有银钱,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你不必记挂我。”

她一贯是看得开的,景宁知云浓的脾性,摇头笑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我却不能不闻不问。只是一时半会儿并没合适的时机,不然我就让你搬出徐家,随我来住了。”

云浓也早有搬出徐家的打算,只是原主与徐家到底是有亲缘关系在的,并非说搬就能搬。这事也没个头绪,云浓转而又问起了太皇太后的身体。

早在上次,她就已经从景宁那里得知,知道她老人家病情有所好转,但还是难免惦记。

“顾修元找来的那位神医的确医术高超,如今已撑过冬,入春之后便好了许多,未曾再有反复。”话虽如此说,但景宁却还是低声叹道,“只是去年宫变太过惨烈,她老人家也留了心病,不知将来会如何……”

景宁虽没明说,但云浓会意。

当年先帝寿宴宫变,那是兄弟阋墙,到最后一死一囚,朝堂更是乱作一团。先帝更是气急攻心加重伤情,郁郁而终。太皇太后这样的年纪,纵然是能撑下来,想来也是拿药吊着了。

云浓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数年,虽无血缘关系,但感情也是深厚至极,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这半山腰的别院是景宁大婚之时太后给的,后来云浓搬出宫,太后又将另一处宅院给了她。这两处宅院离得并不远,云浓在景宁的东苑门口下了车,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盯着那曾经属于自己的西苑看了会儿。

“进去吧,”景宁低低地唤了声,又道,“西苑已经许久没人去过,应当只剩了几个看门的仆从。”

云浓收回目光,跟了上去:“顾修元没再来过吗?”

“皇上登基后甚是倚重他,朝中那么多事情,他可走不开。”景宁想了想,“去年秋,他仿佛是重病了一场,皇上遣了好几个太医去看诊。到那般地步,他也就告了两日的假罢了。”

早些年,云浓几乎每日都与顾修元在一处,可这一年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如今从景宁口中得知这些事,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景宁觑着她的神情,停下了脚步:“你还记挂着他?”

“不是记挂,只是好奇。”云浓轻声道。

景宁盯着她看了会儿,复又向内走去:“当年之事已尘埃落定,再追究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若你当真想去查,我也会帮你。”

云浓看着这熟悉的院落,沉默许久,松口道:“的确没这个必要。”

她并非是那种执着着要一个说法的人,顺手为之倒还好,若要逆流而上,却是没这个韧性的。

她不是什么痴情人,也没准备向顾修元讨要什么交代。

前世是阴差阳错地撞上,便顺其自然地在一处。

如今两人身份悬殊,八竿子打不着,何必再去抓着前尘旧事去掰扯算账?且不说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纵然是能,她又能做些什么?

只会落得满地鸡毛罢了。

云浓在别院中歇下,住了两日。

这一年来,她顶着谢云浓的名字,便是任性也都有限度。这次随着景宁来别院,她特地没带翠翘,可谓是自在得很。

云浓也并非时时与景宁在一处,两人用完午饭,景宁回房去歇息,她左右无事,便离了东苑到山间去散步消食。

这些路她都是走惯了的,所以并没让侍女跟着。

这原没什么问题——如果顾修元没来西苑的话。

先前初到时,景宁还同她说过,顾修元忙得厉害,压根不会想起到这别院来的。云浓深以为然,直到她闲逛时正撞上顾修元。

两人目光相对,云浓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就走,可理智却告诉她这样反而会坏事,所以只能强撑着若无其事地对顾修元笑了笑。

心中则是又浮现了先前的疑问:“他这么闲的吗?”

顾修元走近了些,淡淡地开口道:“可巧,竟在此处遇着谢姑娘。”

他嘴上说着“巧”,可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以云浓对他一贯的了解,他八成是早就知道此事,这句不过是个开场的问候罢了。

“的确是巧了。”云浓垂下眼睫,看着石阶旁的苔藓。

她只附和了这么一句,并没再抛话头,但凡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就该让开路,心照不宣地相互告辞了。

可顾修元偏偏像没察觉一样,又问道:“谢姑娘怎么在这里?”

若换了从前他这么明知故问,云浓必定是要怼回去的,可如今,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长公主邀我到别院中来,为她调香。”

“说到调香……”顾修元看着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姑娘先前给我那方子,我让人去试了,可调出的香却有些不大一样。”

云浓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我给的方子并没错。许是大人请的制香师并没拿捏准,再多试试就是。”

就算同一个方子,不同的制香师调出来的味道也未必能全然相同。只是纵然有差别,也极小,大多数人都分辨不出的,除非嗅觉天生灵敏,又或是对这香十分熟悉。

“我府中的制香师不知换了多少,可总是不满意。”顾修元定定地看着她的眼,“可巧遇着谢姑娘,不如姑娘再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