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辰沉默片刻,攥紧了手,颇为艰难地问道:“恕我冒昧……姑娘如今可有心仪之人?”
云浓:“……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云浓在许多事情上懒得费心,但却并不傻,如今再想严琅先前的种种,倒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回过味来。
她明白了先前严琅为什么巴巴地过来,也明白了楚玄辰为何是这样的神情。
倒没觉着冒昧,只是意外得很。
毕竟她与楚玄辰的往来屈指可数,至少在她看来,也不过就那么几次罢了,何至于此?
云浓犹豫了一瞬,并没道破,只是垂眼笑道:“是有的,兴许过不了多久,便要嫁了。”
她直接将话说死了,没有半点误会的余地。
楚玄辰眼神一黯,又道:“那就提前恭贺姑娘了。”
云浓客气道:“多谢。”
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再多言,云浓转身回了亭子,楚玄辰则是直接离开了,也没顾得上同景宁告辞。
云浓长出了一口气,回到位置上后,又端着茶盏发了会儿愣,方才慢慢平复下来。
景宁抱臂倚在亭柱旁,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又看了眼已经远去的楚玄辰的背影,眉尖微挑:“他方才同你说什么了?”
云浓咳了声,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小声道:“没什么。”
“你当我傻不成?”景宁摇头笑道,“我纵然是没听到,单看这模样,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云浓讪讪地笑了声,解释道:“你既然是能猜到,便也该知道我为何不想提才对。”
景宁摊了摊手,又追问道:“他认出你来了?”
“嗯?”云浓疑惑地看向景宁,迟疑道,“应当是没有,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若仔细论起来,我同他也没有什么往来,他怎么就莫名其妙……”
“你还真是有够不开窍的。”景宁无奈地叹了口气,细细地同她讲道,“楚玄辰当年就心悦于你,楚家长辈还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太后的意思,只是太后想着他有腿疾不能入仕,便没应允。他大抵觉着这就是你的意思了,便没再提过了。”
云浓还是头一遭知道这桩事,奇道:“你知道的倒清楚。”
“他啊,曾经旁敲侧击的从我这里问过你的喜好,我又不像你那般迟钝,自然是闻琴音而知雅意了。”这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景宁如今再想,也觉着唏嘘,“他如今若是没认出你来,想必是觉着模样性情合他脾性,所以才会如此吧。”
云浓与景宁对视着,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到最后哭笑不得道:“这算什么事。”
感情楚玄辰会喜欢她,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前情旧事。
“其实说起来,若不是当初你自己认下,我也是不敢信的。毕竟像这样的鬼神之事,也只有话本上才有的,寻常之人哪里想得到呢?”景宁回想起当初再见云浓时的情形,也算是理解了楚玄辰。
云浓抿了抿唇,并未答言。
景宁说得没错,这才是人之常情,反倒是顾修元当初的所作所为不合常理。
明明已经百般否认,可顾修元就是近乎偏执地认定了是她,也不知是真信自己的直觉,还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怎么都不肯松开。
他当初,该是怎么样的心境?
也说不出为什么,云浓忽而有些想见顾修元了。
她生出这个心思后,便没再耽搁,及至下山后便立即去寻顾修元。
是时正是傍晚,暮色四合,顾修元刚从府衙出来,一眼就见着了云浓。
她并没闲着,正专心致志地同身边的卖花姑娘学着编柳条,莹白修长的手指绕着翠绿的枝叶,手中的柳枝花环已经成形。
像是觉察到他的目光一样,她偏过头看了过来,桃花眼随即弯了起来,很是娇俏。
顾修元原本忙了一整天,同人交接政务,如今满身的疲倦一扫而空,轻快地走到了云浓身前,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见你,所以就来了。”云浓说着,将方才编的柳枝花环放到了发上,问那卖花姑娘道,“我编的好看吗?”
“很美。”顾修元毫不吝啬地夸赞。
一旁的卖花姑娘抿唇笑着,云浓也没害羞,付了银钱道了句谢,便同顾修元一道离开了。
云浓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顾修元便抢先解释道:“我这几日忙,所以没顾得上去陪你,等再过半个月,我将事情都交付清楚了,便能腾出空来了。”
“无妨,”云浓来时是想着要开门见山讲的,如今却又改了念头,她忍着笑意问顾修元道,“你觉不觉着我近来胖了?”
顾修元原本见她神情纠结,只当是有什么心事,没料到云浓忽然问出这么一句,哭笑不得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又借着衣袖的遮掩勾了下她的手腕:“是你先前太瘦了,如今这样才好。”
云浓又道:“可若是更胖些呢?”
“那也好看。”顾修元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执拗于此,但还是颇为耐心地哄着。
“若是这样呢?”云浓抬起手在身前比划了下。
她比划得很是夸张,大腹便便的样子,顾修元下意识地笑道:“怎会如此,你想得太……”
这话说到一半,顾修元对上云浓满是笑意的戏谑目光,忽而愣住了。他神情错愕,甚至显得有些呆,片刻后方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
见他紧张到结巴,云浓忍不住笑了出来,踮起脚在他耳边道:“傻子,我有身孕了。”
她方才从集市上过来时,途经药铺,便顺道进去请大夫诊了脉,算是彻底确准下来,这才拿来同顾修元讲。
不然若万一是误会,她倒是没什么,只怕顾修元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