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顾修元愈发地无措,抬手想要抱她,小心翼翼的,倒像是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她一样。

“高兴吗?”云浓明知故问,等到顾修元点了头,又话锋一转道,“先别只顾着高兴,同我解释解释,我怎么突然就有孕了?”

顾修元这才算是回过神来,低低地咳了声:“我没再用药。”

他当年怕伤云浓的身体,是同故友要了个方子自己服药的,每月一贴就够了。早前那四年从未断过,可重逢之后他便没再用。

至于缘由,也是昭然若揭。

顾修元又道:“这事我没事先同你商量,是我不对。”

他这话虽是认错,但嘴角却还是噙着压不下去的笑意,目光灼灼,原本出色的相貌更显丰神俊秀。

云浓原本是绷着脸的,见他这模样,也撑不住破功了,轻声笑道:“念在你都是要当爹的人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了。”

生死经年,能到如今实为不易,何必再为了这点事计较?

更何况,这也不坏。

第056章

云浓从未见过顾修元这副模样,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大抵是因着太过惊喜意外的缘故,看起来甚至有些傻。

两人原本是并排走着,可顾修元却总是忍不住偏过头来看她,甚至一度险些撞了人。

“小心些,”云浓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哪里就值得高兴成这模样?”

云浓先前倒是料到顾修元会高兴,但却也没想到竟然能到这般地步。

借着衣袖的遮掩,顾修元勾了勾她的手指,像是在心尖上挠了一把似的,低声笑道:“我高兴极了。”

他惯是个会说话的,平素里舌绽莲花,可如今却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句来表达,看向云浓的眼中满是笑意,似是含了星辰般灼然。

顾修元的确高兴得很。

他自小无父无母,跟在凌先生身旁,二十余年来皆是为了旁人而活,直到遇着了云浓,方才算是渐渐生出些旁的心思来。两人生死别经年,兜兜转转至今,实在是难得得很。

哪怕是在梦中,他都未曾想过能有这般好事。

少时的严苛教习,年纪渐长后的勾心斗角、阴谋阳谋,顾修元原以为这就是他此生的归宿,却不意浮云散去,尽头站着一个盈盈含笑的云浓。

而将来,他们还会有更多……

云浓倒是没有去想太多,见顾修元这般高兴,她便也觉着开心就是。

两人慢悠悠地逛着,云浓正琢磨着应当吃些什么,忽而有位身着朝服的官员迎面而来,见着顾修元之后立即停住了脚步,他像是压根没注意到云浓一样,向顾修元拱手寒暄之后,便单刀直入地问起了朝政之事。

云浓对这些朝事不大了解,什么都没说,只侧过身去打量着一旁摊子上摆的小玩意。等到她将满摊子的东西都看完,那人方才向顾修元道了别,顾修元带着些歉疚向她道:“劳你久等了,可有什么看中的?”

云浓在这里摸摸看看半晌,也不好什么都不买,便随意指了个小玩意,又随口道:“方才那人是谁?听话音,倒像是吏部的?”

顾修元替她付了银钱,颔首笑道:“是。只不过他早前是外放的官员,年前才被调回京,所以你并不曾见过。”

自打当年宫变之后,朝中的官员调换能有半数,云浓不认得也是情理之中。她并没细究,只感慨了句:“是个勤勉的,只不过有点木。”

毕竟在大街上遇着上司,寒暄几句便要拉着商议正经事,实在称不上世故老道。但顾修元会提拔重用他,想来这人应当也是个有本事的才对。

“他是这么个性情,”顾修元含笑摇了摇头,又道,“再者,朝中近来诸事繁杂,他就也只能这么见缝插针地问了。”

云浓好奇道:“又有什么事?”

顾修元先前并没向云浓提过自己要辞官的事情,如今被问起,顿了顿之后方才道:“我向皇上提了辞官,走之前,须得将手中的事情都交付出去,所以就忙了些。”

新帝登基后格外倚重顾修元,他手中握了太多的权利,也管着许多事情,自从生出要离开的心思后,便开始有意将身上的担子都分出去。他帮着推举楚玄辰入朝,将大半事情都交付出去,如今则是要将琐事都料理好,算是个收尾。

当年帮着搅乱朝局的是他,扶持刘琦上位的也是他,这一年来劳心劳力,不仅仅是为了夺权报复凌先生一众人,也是想让朝局稳固,四海升平。

云浓吃惊道:“你要辞官?”

“是,”顾修元解释道,“先前诸事未定,所以并没向你提过,如今皇上也已经应允了我的请求,只等将事情交接完毕,便算是了结了。”

天下士人,皆想着入朝为官施展抱负,可他手掌大权,又是这样大好的年纪,想的却是如何交付清楚然后离开,实在算得上是与众不同了。

云浓带着些迟疑观察着顾修元的神情,只见他风轻云淡,并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倒像是甩掉了个包袱一样。

她仍旧有些拿捏不准,犹犹豫豫道:“你怎么突然想辞官?若是为了我,大可不必……”

她也想同顾修元多些相处的时候,可却并不强求时时在一处,毕竟各人有各人的事情,不该为了旁人去过多妥协。顾修元如今为她放弃了这些,将来若是后悔了,又该如何?岂不成了她的罪过?

像是看出云浓的心思一样,顾修元一哂:“你怎会有此顾虑?”还未等云浓回答,他就又正色道,“我见多了阴谋阳谋,掌过大权,看过高处的景致,但却并不觉着有旁人所以为的那样好。”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那些旁人的求而不得,于他而言只是厌倦。

顾修元的确有底气来说这样的话,他这一双手,搅弄过京华烟云,也匡扶了社稷。千帆过尽后,他比谁都清楚,于自己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将话说到这地步,云浓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抿唇笑道:“既是如此,那就都由你。”

顾修元想了想,又道:“你如今既是已经有了身孕,那便耽搁不得,我这就尽快提亲……”

“其实我想着,”云浓打断了他的话,若有所思道,“你我之间原也没必要在乎那些虚礼,若是真要提亲下聘,怕是又要闹得沸沸扬扬,引得旁人议论纷纷。”

毕竟以顾修元的身份,哪怕是有点风吹草动,都要被人拿来说道,更别说是成亲这样的大事了。届时,只怕当年那些旧事又要被翻来覆去地议论,云浓虽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可一想到那情形,仍旧难免有些头大。

但顾修元却并没应,他在此事上颇为执拗:“我总是要给你一个大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