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很拿皇家当回事的态度,颇得圣意。
一时间,京中以得到国公府帖子为荣。
而今的燕京,却依旧有一府开府之后,宴不过五,始终保持着低调的态度,并不进行频繁的贵族交际活动,这府便叫福瑞郡王府。
至于亲卫巷的那些宴席,是属于亲卫巷的,是属于陈家的……
每个人这辈子不管本事多强,都会有个假想的对手,如佘钟二人,人家两人也不打架不斗嘴,就互相看不起。还互相攀比乱七八糟的事儿。
这既然有了帖子,里面请的人甚至有老太太,这就令佘青岭有些忧愁了。
他喜欢老太太纯善自在,喜欢儿媳妇身上那股子爽朗气儿,但这两人的言行举止放在上层贵妇圈儿里,其实是不合格的。
可是此时再补课,已是来不及了。
如此,赴宴这日早上,家里的老太太就被迫穿上干儿子给预备的华服,青织仙鹤华锦大袄,绿波纹素花马面,金嵌红绿宝石抹鬓两只搭寿星首饰一副,上嵌小猫眼六颗,大猫眼十颗,腰坠成对鸳鸯灵芝宝绦环成对,端是一个金光灿烂的老太太。
这些首饰次要,主要老太太今儿拿了一根杖,这是佘青岭与陈大胜挨了打,皇爷特旨给老太太的超品体面,她杖上看上去是龙头,龙爪少一指算作超品的蟒杖。
这就厉害了,见了国公府家的老太太,甚至国公爷,点个头都不算失礼。
她膝下儿孙为国折半门,她还是陈大胜的亲奶奶,佘青岭更喊她娘 ,其实此刻,老太太在大梁早就是数一数二的老夫人了。
只这些道道老太太没有意识到呢。
七茜儿就穿大红金织锦鸡五彩缎,头戴金丝髻,插累丝盆景小珍珠面簪,金珠宝群仙分心,两侧红宝石花型小簪,红碧玺耳坠,小珍珠云肩,金累丝小香囊腰挂了成对。
根奴儿,安儿,高兴都被很不高兴的上了缂丝头箍,脖挂金玉锁,身着红底小锦衣。
这是佘青岭亲自翻腾出的首饰,还让家里会上妆的太监亲给这几人上妆。
这要是不说话吧,老太太而今就是个慈眉善目的金菩萨,七茜儿是帖了金箔的榆树娘娘真像,至于三位少爷,金童,必须金童。
老爷子这股子执拗劲儿上来,那唠叨劲儿简直令人心生畏惧。
要出门了,他还死死盯着老太太认真嘱咐:“娘呀!”
老太太后怕的脑袋后仰:“咋呀,儿,我,娘记住了,真的,都记的清清的。”
佘青岭看着她:“您记住啥了?”
他问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老太太却觉着胆虚,便努努力道:“就,就今儿不许带食盒出门,他家菜多好,也不许抢吃,更不许悄悄带回来。”
佘青岭点头:“恩,不错!还有呢?”
老太太抹的红丢丢的红嘴唇委屈的哆嗦,缓缓伸出胳膊,露出四五个各色金累丝,金镶玉,乌木宝石镯儿说:“就,一只都不许带回来,他家四个姑娘,就一二三四……儿呀!你咋想不开呢,这些,人家地主老财不稀罕,咱才趁几个?”
佘青岭咳嗽一声,七茜儿撇嘴,伸出两条挂了更多,更华贵的镯子胳膊。
佘青岭指指那边威胁:“您不给,您孙媳妇就给更贵的。”
老太太嘴唇哆嗦起来,眼红一咬牙:“给!给!明儿都死了好了,就不过了!”
她很想哭。
可要出门了,也顾不得她了。
佘青岭看着七茜儿的脸一再嘱咐:“今日便是千般难为,也要端住福瑞郡王府的脸,便是人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许丢了体面,记住没?”
七茜儿脸上贤淑妆容似笑非笑,不想再吃一次嘴巴上的胭脂,她就端庄福礼道:“儿记住了。”
佘青岭还要说,陈大胜在门口开言普度众生:“爹,时辰要耽误了。”
如此,佘青岭才摆摆手,心里很不放心的放行了。
今儿家里用的车马,那也是按照福瑞郡王府的配置来的,如此从泉后街出去,街上便清街了。
往常要走最少半个时辰才能出庆丰,今儿就一炷香两刻种的功夫。
奢华的马车内,五口连老到小没人开口,三个少爷起的太早,繁琐打扮折腾下,上车就是睡。
而七茜儿与老太太就头靠细枕,嘴巴里郁闷的几乎飘出魂魄来。
待车到燕京东门,那边开了半扇正门,让郡王府仪仗过去,陈大胜虽如今没有受封世子,然而家里却可受半幅仪仗。
就这般进了燕京城,祖孙有些紧张,心里想着不要到吖,不要到啊,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到呀……恩,到了。
宋国公府大开正门,迎了郡王府家老祖宗,众人环绕之下,老太太与七茜儿面露僵笑,心中那是八百只乳鹿离了娘,它就山坡上乱撞撞,还碰到了鹰群。
这是怎么做,才是不失礼呢?
人太多,太乱,一下子家里教的那些话就全忘了。
耳边红袖喷香,戏台呢哝一层层递来,有贵妇亲迎,这是谁的谁?谁!哦,谁的谁?
不管了,笑就是了。
不几个照面,七茜儿手上的一个宝石戒指就给了宋国公府的一个晚辈侄媳妇。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心碎!
这四处的华彩,你不知道谁是谁,谁却知你是你,这就忧愁了。
都上来表示亲昵,那,咱们娘俩有多少东西舍给你们?老太太就恨不得自己瞎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