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声道:“你敢!”
韩天遥不答,转身向外行去。
十一定定神,叫道:“韩天遥,别让我讨厌你!”
韩天遥顿了顿,转头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走,转眼拐入大道,高大身形被树木挡得不见踪影。
十一却不由地屏住呼吸,有一瞬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看错了。
她竟在韩天遥的眼睛里看到了恨。
无法用笑容或冷淡掩饰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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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数日,云太后下诏撤帘,还政于皇帝。
宋昀向云太后赔罪,请求母后继续垂帘,云太后不允,宋昀遂亲政。
不久,云太后迁出仁明殿,搬往慈明殿颐养天年
,不再插手朝政之事。
宋昀每日请安,事母恭谨,同时对云太后母族从重封赏,信安王云谷石的两个儿子均封侯爵,比云太后执政时风光更甚。
几乎同时,北境告急。魏国遣太子金寿胥为主帅、安真为副帅再度南侵,从西路攻破成、凤诸州,破兴元府,直下洋州,沿途守将或阵亡,或溃逃,连蜀州制置使董谊都弃城而逃。混乱之际,又有流寇趁机揭竿而起,在兴元府、利州等地大肆劫掠。
宋昀下旨,将董谊贬往永州,起复前任蜀州制置使、老将丁岸平定叛乱并镇守城池;同时,京中遣莫则、孟许国率兵相援,以监察御史李之孝为监军,兼程急赴北境。
本该一起领兵前去的梁成,因为受贿之事连被大臣弹劾,说其“天资暴狠”,为了索贿,他将受贿之物陈于堂前,有客来则引过去观看,暗示他们效仿,还曾强战某没落王孙御赐府第。揭发出来的证据,令朝中人人侧目而视,便是施党一系的人都有些羞与为伍。
施铭远明知这要紧关头梁成忽然被弹劾必有缘由,只是北境紧急,匆促之间只得由宋昀换人,换作猛将之后孟许国,然后遣了依附施铭远的李之孝为监军。
驻于鲁州的忠勇军首领,保宁节度使全立接到了移师相援的消息,却只遣了闻博部相援,追着魏军进军的步伐,倒似在收拾残局一般,始终不曾与魏军正面交兵。
清宸宫里,宋昀将军报一份一份看着,然后向十一微笑道:“柳儿,只怕得将韩天遥遣去才好。忠勇军摆明了不肯受其他人节制。”
十一身体日渐沉重,却每日锻炼,有时甚至拉宋昀一起练剑,行路倒还轻便。她随手翻看着军报,说道:“魏人连年南侵,那些被占领的城池百姓们备受凌压,多有举旗反抗的。那时柳相意欲北伐,老祈王在世时曾接应了许多投往南方的义军,安顿在当时他所驻的鲁州,后来就形成了忠勇军,又被称作北军。”
“他们在大楚并无亲人,但对魏人恨之入骨,感念韩氏营救之德,愿听命于大楚,故朝廷拨给粮饷,命他们驻于鲁州,成为对抗金人的屏障。据说全立几乎全家被魏人所戮,只他和他二哥被老祈王父子救出,后来老祈王父子还领兵为全立报了仇,这恩情便深了……”
宋昀点头,“于是,这支忠勇军,除了韩天遥,别人都调拨不动?别的还罢了,这回连魏人南侵他们也推诿着,你说朝廷每年给他们这么多粮饷又有何用?”
他抬头看向十一,“上回从太后宫里出来,听说韩天遥和你说过什么?这几日我要将韩天遥遣去节制忠勇军,你始终不肯。倒也趁了施相的心,若有功劳,都是莫则他们的了!”
十一指尖在军报上扣了扣,“没什么,大约恨上我了吧!我怕他借机生事。”
宋昀眯了眯眼,“恨你……倒也不奇。只是他难道能为这个便故意败上几场,辜负了他韩家的一世清名,顺路把忠勇军葬送掉几万人?”
十一沉吟,“那还不至于。”
宋昀道:“我明日再和韩天遥谈谈,若他没有异议,便遣他去鲁州节制忠勇军吧!莫则那个草包,平时夸夸其谈,纸上谈兵行,真打起仗来,能维持住不败就不容易了;倒是孟许国不错,我瞧着又是一个韩天遥。只是根基太浅,便有战功,多半也会被监军大人记在莫则头上了……”
十一道:“孟许国愤愤之际,皇上妥加安抚,自然会对皇上死心塌地,再无二心!”
宋昀一笑,“这是赞扬我英明,还是嫌弃我刁滑?”
十一看着他微微泛红的俊秀面庞,笑道:“自然是赞阿昀英明,且深谋远虑……与泓侠气有余,机谋不足,其实若论治理国家,御下有方,与泓远不如你。”
宋昀听她如此确切地肯定自己,却也欢喜不已,情动之际,不由张臂拥住她,唇已亲了过去。
十一僵了僵,默然看向他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放大的眉眼反而有些看不清。他的气息如此清晰地传递过来,熟悉却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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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局,帷幄千里(二)
她向后踉跄了一步,从他怀中脱出。
宋昀也不向前,只红晕了面庞柔和地看着她,眼底氤氲着,竟似有些意乱情迷。
十一许久才轻轻一笑,“不早了,皇上要不要去仁明殿?皇后刚从清宁宫搬过去,似乎住不大习惯。”
宋昀道:“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才让你一心把我往外赶?羿”
十一便只能道:“阿昀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虽然逼她入宫的手段不太地道,他待她的确已太好,连待她腹中的孩子都能处处考虑周全,不肯有半点疏忽。
他在朝中一言一行,无疑也在按她的意思向前推行,甚至比她自己所能想到的更加深远玲珑。
那棉里藏针的行.事风格和百折不挠的韧性,出身富贵的十一或宋与泓根本不可能做到。
有些事真的需要天赋,与是否在皇宫里长大、是否受过正统的王霸学说并无太大关系。
宋昀见十一气势低下去,温暖的手指抚过她的秀致唇.瓣,缓缓地描摹那美好的轮廓,然后,亲上。
十一身体僵硬得厉害,却再也没有拒绝,由他绵绵吻住。
她的路一向是她自己在选择,该承受的结果她也必须承受。
宋昀的拥抱愈加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