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些了,赶紧跟我来歇一会,手疼得厉害是么?今日不要去上学了。”到了幽玉院,秦氏领着如瑾进去,又吩咐人去蓝老先生那里告假。
如瑾也是没心思过去读书,跟着秦氏到内间里坐了,满腹忧虑,却又不好跟秦氏多谈,陪着母亲闲话一上午总是心不在焉,用过午饭就回梨雪居去了。
这边晚间蓝泽回来,秦氏说起上京的事,刚提了一句,蓝泽笑道:“什么笑话不笑话,体面不体面的,那都是虚名,恩赏才是实打实。再者,我这番带你们上京却不只是为了风光,还有别事。”
“何事?”
“你上次说起几个丫头的婚事,我让你等等,如今就是这个时候了。这番上京带了她们去,见世面是小,议亲是真。”蓝泽换了在家的衣服,翘着腿在床头歪靠了,惬意道,“以前咱们家儿女议亲都难,小户人家我们看不上,高等门第又嫌咱们空有爵名,如今却是不同,有了实实在在的功业,咱这爵名也就坐实了,谁还敢小看咱们?京里权贵众多,此番前去定能给几个儿女定上好亲事。”
秦氏想起蓝如琳来,“那五丫头……”
“她不行,性子太不稳重,嫁去高门徒惹麻烦,嫁进县令家里还能将就,人家好歹不敢薄待她。且那家的儿子我见过,相貌堂堂,且是个精通世务的,日后兴许前程不错,也不算辱没她。”
“那这次上京要不要带她?婚期是在明年,上京一趟再回来却也不耽误。”
“不用了,让她安心在家待嫁。订了亲的人还出远门,让婆家说我们教女不严。”提起蓝如琳,蓝泽就会顺势想到刘姨娘,心里总有些不快,也就不愿多提了。
秦氏心里惦记着如瑾,“要将瑾儿许配什么样的人家,侯爷心里可有打算了?”
“不急,京中好人家那么多,去了再看不迟。”蓝泽喝完了一杯茶,打个呵欠,站起身来,“时候不早,歇了吧。”说完出门走了。
秦氏倒不在意他去哪里歇,此时心里满满都是如瑾的婚事,思来想去总觉得蓝泽做事有些没谱。孙妈妈劝道:“侯爷不动声色立了这样的功业,想必在大事上还是有些盘算的。姑娘又是他嫡亲的闺女,婚事上侯爷定会上心,您就别担心了。”
秦氏叹口气:“我就是怕他太上心了。”
夫妻相处了这么些年,虽然大多时候关系都很冷淡,但秦氏对自家夫君还是了解的,蓝泽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重振门楣的远大抱负,什么时候也没放下过,是以才赚下这次的圣恩褒奖。而他带着儿女上京,一心要议亲于高门,替儿女打算的心怕是很少,要结交权贵才是真。若是为了笼络权门公卿而委屈了女儿……
秦氏暗暗打定主意,倘若蓝泽真寻了好亲事便罢,若是拿如瑾去换前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允。
……
如瑾又是一夜未眠。
上夜的丫鬟被她遣去外间,自从熄了烛火,她就独自在窗前榻上坐着,对着外头乌沉沉的夜色出神。月初时节新月黯淡,天空里点点星子随意闪着,星辉落到地上就被檐前灯笼的光晕冲散了。外头值夜的婆子似乎是打了瞌睡,低低的呼噜声间歇在夏虫鸣叫的空隙里,如瑾听得一清二楚。
这声音却没让她烦恼,反而略觉安心。她孤身坐得久了,有种自己要沉进浓黑夜色里的恍惚,而这一点点噪音似的呼噜,却时时提醒着她身边还有人间烟火,她还不能就此化作虚无。
更鼓声声,铜漏轻响,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青苹带着丫鬟们进来将她唤起的时候,她略动了一动,才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有些僵了。
“姑娘怎地呆坐了一宿?”青苹心疼的吩咐人给她打热水泡澡,见她面色木然,却又不敢多劝多问。
浸在滚热的水中,如瑾才稍稍有了些活在世上的知觉。昨夜她临窗独坐,脑海里全是前世一幕幕的情景,从府里到宫里,从活着到死去,潋华宫里的血色弥漫了整个思绪,然后,加上父亲日间志得意满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影里,怎样也无法逃脱。
碧桃从外面回来了,近前低声禀报:“韩妈妈那边盯出动静来了,是外院一个小厮跟她要钱,具体为了什么还不知道,奴婢着人去接近那小厮了。”
如瑾正靠在桶沿上养神,听了这个,却也没提起什么精神,只淡淡道:“继续盯着就是,查出什么也不要声张,现下没时间料理她们。”